第287章 雪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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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门外的石狮子,又被打坏了。”

        “诚大爷说什么?”

        “哦,没什么。”

        张鹏翮的长子张懋诚,无意间随口吐露的一句感慨,本该飞快地消失在,康熙三十九年三月的春风里。

        可惜偏偏,被同乘马车中的另一人给听见了。

        他的对面,赫然是那日为陕西巡抚贝和诺,整理官服的幕僚。

        “诚大爷似乎对京城很熟悉。”

        “就这两年吧,从安徽回来以后。”

        张懋诚牢记父亲的警告,不敢对贝和诺的手下,过度信任。

        他在直言不讳上,吃的亏实在太多。

        马车轻快地停在五方楼门前。太后寿宴上亮相的双皮奶,借着宗室亲贵的口口相传,已风靡京城小半年了。杏子黄的布招牌稍稍褪色,用黑丝线绣着‘双皮奶’三个大字,在风中跳着回旋舞。

        这里生意好得不像话。海枫叫他们单开一个窗口,专卖双皮奶的外带,依旧满足不了赶时髦的京城居民。排列的长蛇中,站着四五十人,都算少的了。

        那幕僚万般羡慕,忍不住对张懋诚感慨道:

        “怪不得四公主娘娘巨富。这生意红火得,岂不是坐着数钱?”

        张懋诚始终没能接受父亲追随一个女子的事实,听见这一句,有些被刺痛了。

        “你还是看看里面吧。一两银子一份的双皮奶,还不够四公主娘娘养牛的呢。她家的牛,专吃科尔沁草原的牧草。兵部帮着运来的。”

        说最后七个字时,张懋诚的怒火已经克制不住。

        公器私用,全京城还捧着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四公主,抢着往她家里送钱。

        一两银子,就买几口蒸过的牛奶!

        一两银子,能买多少粮食,熬多少碗米粥?普通农户人家,辛苦到头一年,有时都存不下一两银子。

        他们两个在窗边刚刚落座,一个清爽伶俐,十五六岁的小伙计,上来打千儿请安,递了茶水单子上来。

        “二位爷看着眼生,头回来?”

        那幕僚看张懋诚脸色难看,便代为打点一切,接了单子,拿在手里看。

        这一瞧不要紧,他算是知道,张懋诚口中的‘看看里面’,是什么意思。

        光进来坐坐,什么都不吃喝,便要一个人五两;最便宜的蜂蜜菊花茶,一壶二两三钱,不过好在可以无限续热水进去;最上头的几样茶点,都是五六十两的价格。

        这是喝茶水,还是喝玉液金汁?

        幕僚正犯难要点什么品级的茶水时,张懋诚叫那伙计把大掌柜的请了来,一个字没说,只跟大掌柜的在袖子里扯了两下手,大掌柜的便邀他们上楼坐坐。

        等在楼上雅间坐定,幕僚心里可开始七上八下地,犯嘀咕。

        楼下尚且要五两一个人,这里全套的鸡翅木雕花家具,茶碗官窑造,桌上还有熏香,到底得多少钱?

        贝和诺知道张鹏翮因为不受贿,日子勉强能维持而已,临出门时,给幕僚包了八十两现银,叫他遇到花销,别让张家大少爷掏钱。幕僚本想中饱私囊些,看这情形,不倒贴都是万幸了。

        “诚大爷,在下听说,四公主从不收重礼。合着,都在这些座位费、茶水费上收回来了?”

        “你觉着这里贵,回陕西前,带家眷去瑞香坊看看。那里订做一身绸缎衣裳,能往几千一万上叫。就这,还得搞什么,什么,预,预约,才能买到。今年过年,她家请了个新的师傅画花样子,别人家都没有。那群郡主、格格、福晋们,都把瑞香坊的门槛踢平了。”

        幕僚大吃一惊,差点把茶水打翻,讪讪地试图转移话题。

        “刚在马车上,诚大爷说到了五方楼,再为在下讲解这里的门道。”

        “哦,对。我今日带你来过,日后要有什么事,来求告四公主,你自己过来也行。待会儿他们会为你准备一块牌子,上面写一个数字。我家是九号。”

        张懋诚把自家的牌子拿出来,红木的材质,镶着几块翠玉,拼成一个‘玖’字。

        幕僚翻来覆去地看了那牌子,心中不以为然。

        “这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木料、玉料都不错,可要想仿制,有位技艺高超的老师傅即可。”

        “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高氏古玩店吗?”

        “是,看见了,听说是高士奇的买卖,皇上赏的。”

        “他家有顶尖的玉石匠人。我听父亲说,这牌子做的时候,故意挑有瑕疵的玉。这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瑕疵,所以就没有两块相同的玉料。仿制的,他家的师傅,一眼就能看穿。”

        幕僚这才把心放踏实,耐心地等待。

        楼梯处响起脚步声,又有大掌柜的在送客时说的客套话,一句半句飘进来。幕僚初来乍到,难免好奇,蹑手蹑脚地走到雅间靠走廊一侧的窗户边上,向外张望。

        巧了,大掌柜的要送出去的人,幕僚认识。

        “诚大爷,这少年是孙思克将军的长子。在下帮着巡抚大人办籽种案时,有幸见过一次。”

        “哦,怪不得,我从来没遇见过八号。他家难得来京城一次。”

        “孙思克将军病重,皇上连御医都派去了。他的长子,怎么不在家侍疾呢?”

        “那,大约就是孙将军熬过了这一关吧。开了春天气回暖,病就有了缓和。不过这么一来,恐怕得辞官养病。他还当着甘肃提督呢,那可是紧要的位置。谁接任,得跟四公主,商量人选。”

        他俩堪堪说完,大掌柜的就过来,说四公主殿下传召。

        张懋诚直接站起来就走,幕僚则好生整顿了领口袖口,才跟着上了阁楼。

        海枫一边忙着打点行李搬家,一边还要处理这些官员求告的事情,同时见缝插针,盯着内务府办五公主的婚事,办太后的六十大寿,一个人恨不能掰成八瓣子用。所以她虽然累,还是在孙家来人走后,无缝衔接地叫了九号进来,因为她知道,估计很快就能办完。

        果然,贝和诺就是想跟她搭上线而已,事情简直算得上鸡毛蒜皮。

        “去年汗阿玛到宁夏的时候,马匹的价格确实走高来着。你们不要吃这个哑巴亏,在北巡上垫进去的钱,开了单子送去户部。横竖他们也是往南书房请旨,汗阿玛要是忘了,我随便叫谁帮着说一句就是。”

        “多谢四公主殿下。那我家大人,上折子请求,裁神木道,补汉兴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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