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1 / 2)
第133章
贾琮的脚尖在地上重重地磨了磨,把沾上的甄应嘉脖子上的那一层油皮给擀去了,对吴惟忠道,“跟姜襄说一声,写奏报的时候,就说甄应嘉乃是畏罪自尽,我会给皇上上密折。”
吴惟忠本来还很担心,主犯死了,朝中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看贾琮如此镇定,他也就放下心来。
等他去传话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对头儿的这份信任,其实来得很莫名其妙啊!
不知从何而起,却又一往而深呢!
次日,等江南官场反应过来的时候,贾琮等人已经将甄家连墙缝里的银子金砖都给抠出来了,包括贾家的五万两白银一起,总共下来三百三十多万两白银,全部拉到了营地。
整个官场一片震荡,人人都迷茫了,缩在家里就跟鹌鹑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动弹。
主要是,甄应嘉居然死了!
如果人不死,毫无疑问,此时上至两江总督,下至金陵府知府贾雨村,那些盐商们,还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自然是一窝蜂地弹劾贾琮,派了卫所的将士从贾琮手里抢人,联络朝堂上的人一窝蜂地攻击贾琮。
哪怕皇帝再护着,贾琮一个人也难得和大半个官场抗衡,但甄应嘉死了。
夏进来不及数银子,他忙慌乱地将贾琮喊进了营帐,顾不得礼节性地关怀问两句,便单刀直入地道,“琮儿,那甄应嘉是真的畏罪自尽吗?”
不错,江南官场上,之所以不敢动弹,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甄应嘉的“畏罪自尽”。
人在官场,哪怕是父子翁婿,也不会轻易相信对方的话,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心里在图谋什么呢?
谁知道皇帝到底掌握了甄家什么证据,又知道贾琮到底在甄家搜出了什么,更加不知道甄家到底什么心思,万一是想改朝换代,他们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跟着瞎起哄,求情的搞不好还会比被告先被砍头抄家。
贾琮道,“师父,甄应嘉是真的畏罪自尽!”
是不是畏罪自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甄应嘉已经死了。
贾琮觉得,甄家这一代家主还是不行,心理素质太差了一点,不就是敛财敛得多了点儿吗?至于就被吓死吗?
既然没有真的起兵造反,凭着老太妃还在后宫,甄家百年的根基,太上皇和皇帝还在互掐,甄应嘉一家子说什么都落不到一个死字。
但,甄应嘉估摸着是被他的反常操作给吓着了,以为自己主动求死,成全了皇上,皇上看在他的份上,一定会对甄家网开一面,若先前打算流放三千里到琼州岛,能够改判流放两千里到黄州啊,或是哪个稍微好点的地界。
果然富不过五代,富贵场中长大的人,见识气度虽然会大点,但魄力格局却会受影响。
老天爷对每个人都很公平啊!
贾琮之所以不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夏进,夏进对他是真好,跟正常的亲爹一样,虽说他是在给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但这一路上艰难险阻何其多,他不想让夏进担心。
有好事他会想着夏进,这种提心吊胆的事,就犯不着告诉他了。
夏进一介武官,没有那么多心眼儿,又是亲徒儿,贾琮一说,他就信了,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这一家抄出了这么多的银子,你打算怎么办?”
贾琮的手指头不经意地在桌上轻轻地敲着,“这么多银子,按照从前的规矩,咱们是可以留下一小部分的,我想着就留个小部分加零头,毕竟抗倭也要钱,还有,将士们的饷银也欠了不少,不能每次都靠抢倭寇的来补。”
夏进点头道,“那就留个七八十万两,这太多了,不知道朝中那些吃饱了没事干口水太多喷不完的兰台寺大夫们会不会又骂人啊?”
贾琮看了夏进一眼,“师父,七八十万也太少了,我说的小部分加零头是指一百三十万两!只留个七八十万两,我岂不是白干了?”
夏进刚刚喝了一口茶,猛地喷了出来,扭头看贾琮,下巴上还挂着水。
“你只打算给朝廷二百万两?”
贾琮道,“我三百万两都给上去,师父,能到得了皇上的手上吗?师父忘了,宫里还有个只进不出的老貔貅,给再多,皇上能够守住?”
夏进顿时就黯然下来了,“辽东那边,急等着用钱呢!”
前头皇上三年时间换掉了四个总兵,前不久,又被免掉了一个。
说来说去,并不是人家总兵真的无能,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再加上李家在那地儿浸淫的时间过长,那些兵吃了李家那么多年的银粮,这边又不给饷银,无法收买人心,谁会帮忙卖命?
“所以说,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往朝中送的钱越少越好。这银子的事,我打算也送密折进宫,先给皇上那边透个气儿,等把银子的事分妥当了,再说送的话。“
为今之计,也唯有先如此了。
八百里加急,那折子随着佛朗机铳一起被送进宫里去时,也只比江南这边的“地震”传过去早了一天不到的时间。
上一次贾琮是借了夏进的渠道送密折,后来,皇帝既然把“便宜行事”的权限都放给了贾琮,这密折渠道,自然要为他开通了。
贾琮一手馆阁体呈现在皇帝的眼前,皇帝居然还有心情叫了一声“好”,这才匆匆忙忙地看起来,看完了,他就跟一尊雕像一样,坐着不动,眼睛也是直愣愣地盯着字,眼珠子也不转。
宋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了几息功夫,见皇帝还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他又等了一会儿,皇帝依然神色未动,那窗外的风吹进来,只看到皇帝的几根鬓发在吹动,更显得整个人僵硬了一般。
“皇上!”宋洪吓得魂都快没了,这皇上才登极几天呢,突然就驾崩了,头上还顶着太上皇,不知道宫中朝堂又要经过一番怎样的洗礼,别人能不能躲过一劫不好说,他肯定是很难了。
宋洪上前两步,这次都带了哭腔了,再次喊了一声,“皇上!”
就在宋洪想着要不要把手指头送到皇帝的口鼻前探一探的时候,泰启帝终于回过神来了,咧嘴一笑,又忍不住,猛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癫狂的样子,让宋洪吓得两腿一哆嗦,一股尿意涌上来,幸好他反应及时,忍住了。
“皇,皇上!”宋洪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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