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必要”吗？（2 / 2）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像是神弃之地。

        大地上布满狰狞伤痕般的巨大裂缝，阴影中潜藏着恶意和极端情绪衍化出的怪物，无数双眼睛躲藏在这片没有光芒照耀的大地上，永远弥漫着血和痛苦的气息。

        但当祂试图仔细看去的时候，漆黑的平原突然变成了广袤丰美的草原，流淌在地缝中的暗红色液体在一瞬间变成了清澈干净的河流，蜿蜒地在草原上勾勒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弧线。

        牧羊人的歌声从远处传来，真实造物主转过头，草原上竟然还出现了大片的家畜，它们被牧人驱赶着，像是洁白的云朵一样在绿色的草原上移动。

        “这是……”

        祂意识到这些画面不对劲，“秽语长老”的晋升仪式里从来没有“要经历幻觉”这么一环，真实造物主几乎是立刻想要动用非凡能力冲破这里，然而祂蓦然发现，自己的非凡能力消失了，血肉魔法、阴影法术和呓语的能力全部消失不见，祂像是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更让祂震撼的是，在祂意识到这一切的瞬间，祂的心中居然涌现出了一种异常的情绪——紧张！

        而祂自己很自然地让这种情绪出现了，并且慢慢地转化成了不安，这仿佛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一点也不觉得我奇怪。

        “非凡能力的消失，让我的神性也消失了？”

        真实造物主迅速理解了情况，表情再次变得扭曲，甚至隐隐有些恼怒。

        “这是祂的权柄？‘衰亡’居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感受到自己现在充沛的人性——或者说是已经完全变成了普通人，真实造物主在惊怒之余又感觉有些奇妙，风是温暖的，蝴蝶拍着翅膀在草地上飞舞，草原上零星开着的花朵带着香气，祂以最简单最基础的手段重新感知已知的世界，猛然感到平凡的一切竟然如此新鲜。

        既来之则安之，没有了灵性知觉的指引，真实造物主就随便找了个方向前进。

        前进的路上有一只落队的小羊羔咩咩叫着，真实造物主暗中观察片刻，大手一挥把小羊羔薅了起来，手法不甚熟练地摸了摸。

        皮鞋走在草原上很不舒服，披帛末端挂着的十字架叮叮当当，祂吹着风，薅着羊，感觉心情相当不错，只是依然有些纳闷外神把自己弄来是想做什么。

        忽然，大地震动起来，没有非凡能力的真实造物主差点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饶是如此，祂也不得不半跪在地上，抱紧怀里的小羊羔，竭力抬起头望向远处——

        天空被撕裂了，无穷无尽的雷电和风暴灌注进天穹的裂缝，漆黑的阴影从裂缝中落下，化作漆黑的瀑布，瀑布自天空落在大地上，掀起动荡和毁灭。

        火雨和光芒落下，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丰美的草原裂开无数巨大的缝隙，远处的牧人和白云般的羊群连一丝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熔岩覆盖，一切都在如火的黑暗里焚烧。

        完全化作人类的真实造物主即便有逃生的欲望和能力，却在剧烈的摇晃中无法站稳。祂的怀里一松，小羊羔变成了长着无数眼睛的怪物，朝祂张开足够吞下一个成年人头颅的血盆大口，短暂的震惊之后，火与阴影的洪流将他们吞没。

        无知无觉，这是第一次的死亡。

        真实造物主猛然惊醒，这个梦境如此的真实，简直就像真的变回了人类一样，能感到快乐，能感到愉悦，能感到恐惧.当然，死亡的感觉也如此逼真。

        祂惊醒，却发现依然没有回到拉夏，祂躺在城镇的一间房子的屋顶上，眼中的天空再次恢复了先前的晴朗和明亮，时间又回到了“背叛之宴”之前。

        来不及在心里咒骂外神，满头冷汗的真实造物主的第一反应竟是跳起来让其他人快跑——跑又能跑到那里去？祂冷静下来，这是过往的幻觉，死者的记忆……无处可逃，只能坐看一切的发生！

        那就看看吧——外神想让自己看什么？

        真实造物主坐起来，转头看着城镇，城镇上的人们穿着十分古朴，往往只是一两块简单的布拼凑而成的布袍，巨人和人类混杂居住，巨人的孩子和人类的孩子一同嬉戏，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耳朵略尖的精灵。手持木制十字架的神父们在教堂中礼拜，赞美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的光辉……

        “慈爱的主，爱我们的神，即便在黑暗中行走，你的光芒却永远照亮。”

        “主啊，你是拯救我生命的源泉，在你的国里充满喜悦和盼望。”

        一阵阵赞美的合唱飘进真实造物主的耳朵里，一幕幕平安喜乐的画面映入真实造物主的眼睛里，平和的日子持续着，随后天穹裂开，太阳被撕开，陨石和火流星砸在这片大地上。

        陨石砸在了石头的小教堂里，合唱戛然而止。

        熔岩喷发在远处的市场里，嬉戏奔跑的孩子们倒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阴影的眼睛在街道的角落睁开，被看到的人们化作扭曲的怪物。

        失去了神性的静默，失去了高高在上的眼睛，真实造物主终于忍受不住，祂跳下屋顶，奔跑着扑向了一个即将被怪物抓到的孩子。

        然而没有了非凡能力的祂也不过就是普通人一个，往日一个眼神就能杀死的生物如今扯掉了祂的胳膊，撕开了祂的胸口，在祂断气之前，祂听到怪物咀嚼祂的血肉和肠子的声音。

        痛苦万分，这是第二次的死亡。

        真实造物主再一次醒来，祂的手臂和胸口染上大片大片的血迹，祂因为疼痛而吸了几口冷气，重新变得完好无损的身体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的痛苦。

        祂苏醒在一处大教堂里，彩色的玻璃窗上拼出全知全能的主和八位天使之王的纹样……

        ……火山喷发，海啸冲入了城市，教堂穹顶的巨石砸碎了祂在内所有的礼拜成员。

        死亡。

        祂加入了逃生的人们，疯狂地往城外逃亡……

        ……遭遇了怪物，不多，就两个，但逃亡的队伍完全由平民构成。

        痛苦的死亡。

        祂坐上逃生的船只……

        祂试图赶在“背叛之宴”开始前将人送走……

        祂试图向这个幻觉世界里的神职人员求助……

        ……

        死亡。

        甚至没有一次是稍微温和一点的！

        第无数次死亡后，真实造物主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躺在一棵树下，用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猜测这一次是会被雷劈死、被陨石砸死、被火烧死，还是别的更有创意的死法。

        祂浑身上下已经没有白的地方了，单单是被砸碎的那几次，就足够给全身的衣服染一次色。

        “背叛之宴”还在继续。

        天空还是一次又一次出现裂口，一次又一次夺走所有人的性命。

        无论真实造物主是参与，还是逃走，还是救人，都要和所有人一起死去。

        “太糟糕了。”

        真实造物主用双手把头发往后推，每一次死亡的痛苦和无能为力的愤恨徘徊在祂的心里，但一想到做出这一切的是祂自己，祂又在泄气之余更感到恼火。

        太糟糕了。

        祂用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半晌后，颓然倒回地上，看着世界再一次崩塌，自己也随之死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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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锚稳定一万次人性，都不如亲自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