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此时此夜(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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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辱负重、忍辱负重……朱聿恒心中默念,长长呼吸着。

        提起水桶,他问她:“哪儿有水?”

        “出巷子口左转,走个百来步就有口甜水井,去吧。”

        他提着水桶走了,许久也没回来。

        阿南蜷在椅中打了一会儿瞌睡,见他还没回来,心里想着这个宋言纪看起来一身傲气、久居人上,大概不肯纡尊降贵伺候她,准备当一年逃奴了?

        这可不成,她还需要他那双手呢。

        她提着裙角就跳下椅子,准备去抓他回来。

        谁知,刚跳下地,她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

        他回来了,重重地把水桶放下,又重重地把锅放在炉子上,冷着脸拿起了火折子,开始生火烧水。

        不过,从未接触过这种事的皇太孙,直接用火折子去引燃儿臂粗的干柴,点了半天火折子都快烧完了,那柴还没点起来。

        见他居然没跑,阿南放了心,笑眯眯地抱臂倚门问他:“喂,老举着火折子,你胳膊酸不酸啊?”

        火折子快烧完了,灰烬飘到了他的脸上。他抬手默默抹去,冷冷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那脸上抹出好几条黑灰痕迹,在白皙冷峻的面容上格外显目,阿南不由得“噗”一声,指着他的脸哈哈大笑出来。

        他再也忍耐不住,呼一下站起身,抬脚就出了门。

        阿南在他身后问:“怎么,给我拍出卖身契的时候不是义无反顾吗?这才两个时辰就不行了?”

        朱聿恒没理她,在门口拍了两下掌。

        黑暗的巷子中,那个灵活的胖子立马钻了出来。片刻间引燃了柴爿,立马又退出去了,消失在黑暗中。

        火苗舔舐柴火,发出轻微的哔剥声,火光让周围事物的轮廓渐渐显现。

        阿南抱臂盯着他,脸上似笑非笑:“我的家奴自带家奴?”

        “不就是洗澡吗?谁给你烧的水有什么区别?”他冷着脸。

        “行吧行吧。”这洗澡水烧开的时间不会太短,阿南打了个哈欠,正要回屋内去,却听到他低低地问:“你是怎么赢的?”

        “什么怎么赢的?”她困了,有些迷糊。

        “最后一局……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输的。”他盯着火光,缓缓地说,“如此关键的一局,我始终盯着所有的牌,如果你动了什么手脚,我不可能不发现。”

        阿南笑了,一撩裙摆在台阶上坐下,看着火炉内哔哔剥剥燃烧的松枝,说:“动手脚?和鬼八叉那种老狐狸过过招还有意思,对你这只单纯无知的小猫咪下手,有什么意思啊?”

        小猫咪朱聿恒郁闷地瞪了她一眼:“三个六那一把,如果不做手脚,你是怎么掷出来的?我不信你的运气会这么好。”

        “我是干哪一行的,凭什么吃饭的,你不知道吗?”炉火投在阿南的脸上,映得她笑颜如花,双眸璨璨。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展示在他的面前。

        她的手指瘦长有力,但在几个本不应该经常使用的地方——比如指缝间、虎口处——留有难以消除的茧子,手背手指上还有不少的细小伤口,而且掌心宽厚手指有力,不太像一个女人的手。

        “我从小受的训练,足以让我精确地掌控任何被我握在手中的东西。机关暗器,刀枪剑戟,斧凿锤锛……当然也包括骰子。”她的手指在他面前灵活地张开又合拢,火光跳动着,抹去了上面的伤痕,只留下五根修长手指。

        “摸上你那三颗骰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如何控制它们的转速与方向,稍微变一下力道,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那一个点数。”她收住了自己的手,握拳又松开,放在火光前。

        朱聿恒盯着她的手,火光映照得她的手一片通红,仿佛可以看出肌肤下行走的血流。

        “不过呢……”说到这里,她唇角带笑地抓起他的手,毫不介意地将他手上的灰抹掉,说,“你也许会走得比我更远,因为你,有一双天赋异禀的手。”

        他的手在火光中莹然生晕,修得干净的指甲泛着珍珠光泽,指骨瘦而不显,真正如雕如琢,充满力度,完美无瑕。

        他垂下双眸,感受着她的指尖在自己手部每一寸肌肤上游走的触感,抿紧双唇克制着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你要拿我的手干什么?”

        “这个你就别管了,总之,我有用。”她终于将他的手翻转了过来,看向他的掌心。

        他很小便开始骑马练剑,掌心有薄茧,是完美中唯一不完美的存在。而他的掌纹十分清晰,几乎没有任何杂芜的线条,明晰而决绝,纵横在他的掌中。

        每个人的个性,都会忠实地写在掌纹上。她心想,他一定是个坚定决断,能够抛弃所有犹疑的人。

        她迷离又欢喜地叹了口气,缓缓抬眼望着他,说:“说真的,你这双绝顶的手,再加上几乎无限的心算能力,假以时日,你必定成为传奇!”

        他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她。

        假以时日。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日。

        她见他神情不屑,便贴近了他一点,拍拍他的肩膀,说:“真的。比如我,掷骰子只能凭手部的控制力,而你,还可以在瞬间对环境进行分析。骰子出手的速度、起始的位置、翻滚的距离,甚至桌子的光滑度、气息的阻力……你的算法足以完全掌握所有一切!只要计算得完整彻底,用你的手精确引导,我相信,天底下没有什么你无法控制的东西!”

        朱聿恒听着她热切的话语,那一直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嘲讽的冷笑。

        他生下来就受到全天下的期待,他一言一行举世瞩目,所有人都知道他终有一天将掌控这九州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而她,诱惑他去掌控小小一颗骰子,多么可笑。

        所以他开了口,冷冷地拒绝她:“天下之大,我控制一颗骰子、一场赌局,有什么意义?”

        “啧啧啧,这胸怀苍生的样子,谁知道你只是个太监啊?”被拒绝的阿南嗤笑着刺他。

        朱聿恒脸色微变,锐利如刀的目光瞥向她。

        天不怕地不怕、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阿南,在他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威压面前,只觉得额头一凉,后背有些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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