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水殿风来(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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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鸭子还没吃完,旁边忽传来脚步声。两个公人走了进来,扫了屋内一眼:“谁是教坊司乐伎绮霞?”

        “我是。”绮霞一看又是官府差役,无奈地站起身,“两位官爷,这黑天下雨的不会又要叫我去问话吧?早上不是问过了么……”

        话音未落,官差一条锁链就挂在了她的脖颈上:“你的事儿犯了,衙门批了文书,即刻收押!”

        绮霞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筷子顿时掉落在地。

        阿南忙按住锁链,打探问:“两位差爷,绮霞犯的什么事?”

        官差不耐烦道:“登州知府的命案!”

        “苗知府的命案,之前官府早已彻查过,已确定绮霞与此事无关了!”

        铁链勒得脖子生疼,绮霞不得不抬手抓着点,勉强透气:“是啊,我当时真的不在,你们问过好几次了……”

        “我们奉命行事,你有什么话,堂上审讯时会问清的!”官差说着,扯起绮霞就走,“走!”

        眼见官差如狼似虎,绮霞只能拔下头上金钗,匆匆塞到阿南手中:“阿南,你先帮我保管着,要是我……你把它卖了,好歹替我料理一下身后事。”

        “别胡说,你没事的!”阿南收好钥匙和金钗,眼看着绮霞在雨中被官差拉走。

        抬头望着外间的雨,她站在店门口思忖许久,是否该去找阿言询问此事。

        可这都入夜了,她要去何处找他呢?总不可能闯入东宫去找人吧?

        正思索着,却听雨中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两匹高大墨骊拉着一辆金漆玉饰的马车在她面前停下。

        车帘被打起些许,街边被风雨晕染的灯光照出朱聿恒的面容,让他一贯沉郁的面容,显出难得的温柔。

        “怎么不带伞?”他隔窗问檐下的她。

        “因为你会来接我的。”正愁去哪儿找他的阿南朝他一笑,一个箭步跃上了马车。

        车内十分宽敞,她在他对面坐下,掸着身上的雨珠,问:“怎么回事,为什么绮霞又被抓走了?”

        “是么?”朱聿恒显然不知此事,道,“我找人帮你询问一下。”

        阿南挑挑眉:“咦,那你来找我是?”

        “这是你之前想看的工图。”朱聿恒从身旁取出一本册子给她,“行宫重地,按律不得私自窥探工图,但……你若在我身边稍微看一下,不算违规。”

        “真的?我就知道阿言最好了!”阿南欢喜地接过来,不管马车在雨夜颠簸,立即翻看里面的内容。

        扉页之上,赫然便是“上辽行省平章关夺”的落款。

        关先生曾席卷上都及辽阳,自然被任命为上辽平章。

        “那座行宫,果然是关先生设计修建的!”阿南有点激动。

        朱聿恒道:“这确实是他亲笔所绘图册,你看里面的字迹。”

        借着车内晃动的琉璃灯盏,阿南迫不及待翻看里面的内容,发现字迹果然与蓟承明那张地图上的一样,一手行草笔走龙蛇,仿佛可以看到他写字时那飞快的速度。

        阿南正看着,翻到某一页时忽然“咦”了一声,将册子竖起,转给朱聿恒看。

        那是一簇灰黄的印记,三枚新月形状,合成一朵花的模样。虽已年深日久,但依旧可以看出那笔触不是用笔写成的,应当是用指尖抹成。

        朱聿恒点了点头,说道:“与蓟承明那张地图上的旋涡一样,是六十年前以手指点胭脂绘下的。”

        “而且,这印记的形状,与苗永望死时身边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啊!只不过那印记是用青色眉黛画下的。”阿南举着书上的记号看着,大感兴趣,“六十年前的关先生,和六十年后登州知府诡异的死,居然留下了相同的痕迹!”

        朱聿恒缓缓道:“对,这其中,必有关联。”

        阿南看着那印记,再一想又皱起眉头:“不过也不一定。毕竟,有些姑娘比较邋遢,画完了眉或者涂完胭脂后懒得洗手,随手就在墙壁上、书页上抹掉痕迹,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三捺的痕迹,或许可以凑巧弄得出来。”

        琉璃灯光华柔和朦胧,照出朱聿恒凝望她的双眼,里面含着幽微锋芒:“不,绝不是凑巧。”

        阿南合上了书,认真地望着他:“有新的佐证出现?”

        朱聿恒“嗯”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只打起车帘。

        雨丝笼罩着外面的世界,他们出了高大的城门,向着东南而去。

        “去行宫?好啊,我倒要看看关……”阿南看着车外,敏锐地认出了方向。但话音未落,她又忽然闭了口,朝他眨了眨眼,把脸板了起来,“不行,你叫我去我就去吗?官府又没给我发俸禄,为什么我要替朝廷出力累死累活的呀?”

        朱聿恒哪会不懂她的意思,淡淡道:“绮霞的案子,我会让他们好好审查的。若有需要,到时我亲自过问。”

        “就知道阿言你最好了!”阿南心花怒放,赶紧翻开册子,“来我们再推敲一下,左右双峰之间究竟有没有可以潜渡的方法。”

        他们凑在灯下仔细研究那本工图。暗夜山道,又有大雨,马车的颠簸摇晃中他们忽然碰了头。

        阿南捂着额头吸着冷气抬头看朱聿恒,见他那一贯清冷的目光因这突如其来的碰触竟有些茫然,忍不住笑了出来:“碰多了就傻了,以后不能凑这么近了。”

        朱聿恒抿唇默然,马车徐徐停下,已经抵达行宫。

        山路之上撑伞难行,二人披上油绢衣,在防水行灯的光照下,顺着游廊向上而行。

        大雨嘈杂地敲打着山峰水潭,石阶湿滑,阿南却毫无所惧,几步跨到了瀑布边,与朱聿恒并肩走过拱桥,来到右峰。

        殿阁内依次点起宫灯,照亮这缥缈宫室。

        绝壁上挑出来的一点地盘,建筑自然短窄,没有前后殿,只在左右用碧纱橱隔出卧榻,充作休寝之所。

        朱聿恒带阿南踏进北边的碧纱橱。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设着床榻与小几,香炉内烟雾已灭,尚存依稀香气。旁边小门敞开着,出去就是曲桥,通往高台。

        此处凉意最盛,太子肥胖怕热,自然安歇在此处。

        朱聿恒对阿南道:“瀑布第一次出现异状时,我立即带人到这边查看,袁才人还在这里陪侍。不过太子殿下睡眠极浅,安歇后不喜人在周边走动,因此宫女们便都退出候在了檐下,是以无人知晓袁才人为何要独自从后方小门出殿,奔向后方瀑布。”

        “不对,这于理不合。”阿南一听便摇头,指着后方瀑布道,“瀑布声音嘈杂,太子殿下既然睡眠浅,歇在这敞开的轩榭中如何安睡?何况袁才人当时边跑边喊,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甚至,在袁才人出事后,太子殿下才刚被唤醒。”朱聿恒说着,走到香炉前,掀开盖子捻起一撮灰烬,递到她的面前。

        阿南就着他的指尖闻了闻,双眉微扬:“羊踯躅,蒙汗药中最常用的东西。”

        朱聿恒弹去指尖灰迹,声音微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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