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夜雨斜风(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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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中,绮霞的尖叫声惊起了街坊四邻,更让候在外面的东宫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冲进去。

        韦杭之的手按在院门上,挣扎纠结,感觉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个抉择——进,还是不进?

        殿下这大半夜的闯入民宅,难道……真的是要干什么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

        还未等他做出抉择,门已经被从内一脚踢开。

        一条黑影从门内仓促扑出,差点撞到了韦杭之怀中。

        韦杭之下意识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要将其制住,却听门内传来皇太孙的声音:“看好她。”

        韦杭之这才发现被从院中推出来的,是衣衫不整的一个姑娘,他记得应该是教坊司的乐伎绮霞。

        这么说,刚刚在里面大喊“劫色”的人,应该就是她了。

        韦杭之黑着脸,示意她站到墙角,命令士兵们看好她。他抬头看向院中,小屋已经再度关上了门窗,窗缝后只透出几丝隐约的灯火,外面的人再未听到任何声息。

        掩好了门,拨亮了灯,朱聿恒往屋内一望,发现阿南居然还倚坐在床上,揉着自己撞出一块红肿的额头,气呼呼地瞪着他。

        他提着灯,冷冷回望她。可惜橘色的灯光不给他面子,纵然他脸罩严霜,可那温暖的光芒依旧让他的冷肃消散了大半。

        “司南,你目无法纪、滥杀无辜,如今海捕文书已下,你居然还敢伪装潜入应天,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么?”

        听他疾言厉色的喝问,看着他板着却未能板成功的脸,不知怎么的,阿南心头的气就消了一大半。

        她揉着自己的额头,靠在床头甚至有了点笑模样:“恰恰相反啊,我就是想活久一点,所以才回来的,不然,我怎么洗清自己的冤屈呢?”

        “你有什么冤屈?大肆屠戮官兵、劫走朝廷要犯的人,难道不是你?”

        “是我。可我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官府,唯独没有对不起你。”她理直气壮道,“我早就对你提过,不要朝廷赏赐只要换公子平安,甚至我在去放生池之前,还费尽心机调虎离山,希望你不要受到波及。你说,我从始至终,有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朱聿恒没回答,只紧盯着她抬起手,将手腕上被牵丝剐出的伤口展示给她看。

        那已经愈合却尚未褪去颜色的伤口,虽已不再有痛楚,但每每看到,却总令他的心口生出一种隐隐作痛的酸涩感。

        暴风骤雨之中,她带着竺星河离去的背影,至今还在他的眼前。这是他此生遭遇过的,最刻骨铭心的背叛。

        而阿南站起身走过来,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朱聿恒心下涌起一股恼怒,下意识要抽回来,她却收紧了十指,说:“别动,让我好好看看。”

        她的掌心温度比他的手背要高一些,有几缕温热顺着他的肌肤渗进手臂,又顺着汩汩的血脉而上,令他的胸口都温热了起来。

        一瞬间那笼罩在他耳边的暴雨声远去了,他僵直地抬手任她握着,只垂眼盯着她的面容。

        灯光暗淡,她又染黑了皮肤,在一片暗沉之中,只有她异常明亮的眸子在浓黑的睫毛后闪出亮光,然后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一转,抬而看向了他。

        “是手背上刮伤了,没有伤到筋骨。”她的指尖在他的手腕上抚了抚,心疼道,“幸好我当时把你绑起来了。不然的话,你这个死心眼肯定追上来拼命阻拦我,到时候不管是你伤了我还是我伤了你,我们都会难过的……”

        朱聿恒将脸别开:“什么我们,只有你。”

        “好好好,只有我,谁叫我有情有义,而你冷血无情呢?”阿南将他的手放开,鼓起腮瞪着他,“话说回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凭什么把袁才人和苗永望的死都栽赃到我头上?”

        朱聿恒紧抿双唇,顿了片刻,才僵硬回答道:“你得罪了朝廷,滥杀官兵,我绝不可能放过你。”

        “西湖边救公子的事,我认罪,我伏法,我罪有应得随便你处置。”阿南一股脑儿全应了,利落地回道,“可是阿言,我对得起你,你却对不起我!一码归一码,你把别人的罪名扣到我头上,就是混账!”

        朱聿恒冷冷道:“若你不服这些罪名,可以去大牢中与三法司好好讲清楚。”

        “怎么讲清楚?三法司当时在场吗?他们对这两桩案件的了解比我深吗?他们知道问题关键点在哪里吗?”阿南一连串发问,脸上那些不正经的笑容收敛了,神情甚至显出一丝凌厉来,“你知道我逃出生天之后,又孤身回返是为什么吗?我冒险扮成男人回来又千方百计混进下水的队伍,难道我是因为舍不得杭州的美景、舍不得清河坊的葱包烩?”

        朱聿恒没有回答,毕竟,他已经了解她要说什么。

        见他只死死盯着自己,一言不发,阿南站起身,问了最后一句话:“说吧,你要一个帮你破谜团、下渤海的董浪,还是要一个被通缉的死敌司南?”

        朱聿恒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那一贯坚毅不拔的眼中,闪过了些微犹疑。

        “行,那就这样。你们泼在我身上的脏水,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洗清的。以后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

        阿南等了他片刻,见他并无回应,她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只长出了一口气,道:“别看你刚刚侥幸赢了我,我现在要走,你和门外的人,绝拦不住我,告辞!”

        说罢,她抓起自己打包好的东西,抬脚就向外走去。

        但,还未走出两步,一只手从后方伸过来,将她的手臂紧紧地抓住了。

        她低头看着这只紧握住自己的、举世难寻的手,顿了顿后,转头看向朱聿恒。

        即使在这么近的逼视下,朱聿恒依旧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

        灯光下一切有些恍惚,但他的手如此坚定地握着她,让阿南的心口微微一动,有一种未曾被辜负的欣喜涌上心头。

        她丢开包袱,撅起嘴去打他的手:“干嘛,抓这么紧,很痛的啊!”

        朱聿恒沉默地将手松开了一点,目光落在她的包袱上,语气有些僵硬:“之前,你曾救过顺天百万民众,这次大风雨也因为你的缘故,提前示警杭州府,避免了更大灾祸……”

        “所以呢?”阿南偏转头看着他。

        “所以……此次血海蓬莱或许也潜伏着一场大灾难。若确到了那一步,我希望你能将功折罪,守护渤海,佑得百姓周全。”

        阿南此时心花怒放,朝他一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期望的!”

        卓晏觉得,他的眼睛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那个猥琐的董浪,居然受了皇太孙殿下垂青,成了他左右寸步不离的人。

        “绮霞,那个董浪……”一群人站在苗永望出事的楼中,趁着大家在复查当时现场,卓晏小心地用手肘撞撞旁边的绮霞,压低声音问,“他昨晚不是耍醉硬拉你去陪他吗?怎么一夜过去,小人得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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