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天涯海角(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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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风声再度紊乱,雕影向他疾冲而来,似要趁着他刚出水分辨不清之时,将他撕扯吞噬。

        朱聿恒后背抵住礁石,以免海雕从背后偷袭。这一次他算准了海雕的移动速度,而且玉片薄刃也不再与它相撞,只以斜斜的角度从它身旁一掠而过,迅疾回收。

        黑暗中只听得礁石上厉鸣声与扑扇声不断,被削断的残破羽毛从空中零散飘落。那只海雕被光点所扰,在空中左支右绌,再也无法向下扑袭他。

        朱聿恒毫不手软,知道自己采取的袭击手法有效,礁石后华光更盛,打得海雕在半空中哀叫连连。而他躲在礁石之后,又随时可以钻入水中躲避,海雕奈何他不得,只能胡乱扑击,爪子在礁石上挠出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

        终于,它察觉到自己徒劳无功白白吃亏,在愤恨地几声嘶鸣后放弃了他,转身向着岛上飞去了。

        朱聿恒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靠在礁石上的后背,被一些凹凸不平硌得生疼。

        他转过身,借着手中日月的暗光,看见石头上附着的,确实是一层密密麻麻的海蛎子。

        从水中摸起一块石头,他匆匆砸了一捧海蛎子肉,用衣襟兜住。

        暗夜中,他转头看见山洞透出的暗暗火光,脑中一闪念,脊背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海雕看到日月的光芒才过来攻击他,而如今,岛上另一个亮处,是燃着火光的那个洞穴!

        系好下摆兜住海蛎子,他从礁石后跃出,立即向山洞奔去。

        黑暗中看不清脚下,他脚步趔趄,急冲到洞穴下方,抬头听得风声迅疾,巨雕果然正扑向洞穴。

        日月纵横间封住海雕的来势,朱聿恒挡在洞口,以免它冲入洞中伤害阿南。

        刚刚在海上奈何他不得,如今他从藏身处跑出来自投罗网,巨雕顿时凶性大发,叫声更尖更利,狠狠向他扑击。

        朱聿恒神智超卓,操控日月阻挡它进洞之际,又分出一部分利刃打击海雕。而这边日月带着巨雕在空中翻飞之际,他甚至还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阿南。

        她烧得厉害,已经再度入睡,伏在火堆旁昏昏沉沉,即使外面声响喧闹,依旧一动不动。

        他心中正在担忧,不防那海雕三番两次被他所伤,火光下鹰眼森冷凶狠,不顾一切向他迅疾猛扑。

        朱聿恒一个闪身躲过,正要还击之时,忽觉得肩上一阵抽痛——

        不久之前被阿南剜出了毒刺的肩膀,此时血脉忽然牵动全身,骤然抽搐。

        他身体陡震,一个站立不稳,猛然摔在地上。

        空中日月陡然一松,巨雕已经突袭至他正面,他此时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唯有竭尽最后的力量背过身去,避开了要害。

        后背剧痛,鹰爪从他肩臂上划过,鲜血顿时涌出。

        但就在它近身之际,朱聿恒也拼着受它一爪,手中日月蓦然迸射。这一次日月贴身攻击,力道绝非远控可比,刹那间毛羽乱飞,在凄厉惨叫声中,鹰眼被射瞎了一只,一只翅膀也被伤了翅根,失控撞在了上头岩石上。

        几滴热血洒在朱聿恒的脸上,巨雕带伤逃离,融入了黑暗之中。

        朱聿恒强忍肩臂的疼痛,支撑着坐起来,喘息片刻后,才慢慢扶墙回到山洞中。

        阿南人事不知,甚至连蜷缩的姿势都没有变化。朱聿恒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依旧急促而灼热。

        他眼前晕眩发黑。山河社稷图发作之后,他被旋涡卷入海底,又在水下潜行破阵,实在是耗尽了心力。而鹰爪造成的伤口不小,热流正一股股向外涌出,让他摇摇欲坠。

        可,阿南情况如此,他如何能倒下?

        朱聿恒强忍剧痛,跪坐在阿南身前,将她扶起靠在臂弯中,用颤抖的手解开自己系着的下摆。

        因为这一番波折,在他怀中的海蛎子已经压烂了大半。但此时也顾不得了,他竭力挤出一些海蛎的汁水,滴在她唇上,滋润她干涩的双唇。

        灌下去的汁水顺着阿南的嘴角流下,高烧令她失去了意识。

        他艰难地托着她的头扶正,将海蛎子汁水一点一点挤出来,喂到她口中。

        终于,她那焦烫的双唇感觉到清凉,无意识便微微张开了,费力地吞咽着,在模糊意识中一口口喝下了汁水。

        等到一捧海蛎汁喝完,她沉沉睡去。

        而疼痛让他浑身虚汗淋漓。他脱下衣服观察伤口,左肩连同手臂被鹰爪深深扎出了几道长口子,万幸并未撕下血肉来。

        朱聿恒用薄刃在衣袍上切开口子,撕下一条来草草包裹了伤口,因为半边身子痛极了,他再也坚持不住,慢慢地扶着怀中阿南躺倒。

        他的伤口剧痛,而她的呼吸灼烫。他无法控制地抬起战栗的双臂,自身后紧紧抱住了阿南。

        他紧贴着她滚烫的躯体,将脸埋入她发间。

        仿佛,能与她靠一靠,贴一贴她的体温,也能汲取一些力量,缓解一点痛苦。

        月光与波光覆照在他们身上,她就在他怀中,热烫的身体如一团火。

        半梦半醒,半昏半沉。

        在这死寂的荒岛暗夜之中,急促艰难的喘息渐渐平复,眼前的黑翳也终于慢慢退散。

        在这一片迷乱之中,他的衣襟被微微牵动。

        是睡梦中的阿南用手指扯住了他的衣衫,无意识地拉了拉。她依旧紧闭着眼睛,只有双唇嗫嚅,似在呢喃呓语。

        朱聿恒低下头,将耳朵附在她的嘴边,听到她喃喃的、低若不闻的梦呓:“阿娘,我好冷……难受……抱抱我……”

        虽然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但朱聿恒还是用力收拢臂弯,将她抱得更紧一些:“阿南,你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她声音虚浮,面容皱成一团,沉浮在梦中难以走出:“阿娘……唱首歌……给我听……”

        朱聿恒紧抿双唇,听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唯有低低呢喃不肯罢休:“要听……好难受……”

        篝火燃烧在洞中,摇曳的火光将他的面容与她的面容融化在了一起。

        她就如当年那个茫然失措的孩子,明明已失了意识,依旧不肯甘心地呓语。

        “难受……唱首歌吧……”

        朱聿恒紧紧拥抱着她,在肩臂那抽搐的钻心疼痛中,慢慢凑到她的耳畔,终于轻轻开了口——

        “我事事村,他般般丑。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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