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鬼域照影(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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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南靠在柱子上,揉着手脚旧伤酸麻处,听薛澄光继续讲下去。

        “险险通过地道后,尽头是一个高大广阔的石室,里面是五色云母雕琢成的满池莲花,分布于室内,在火折下熠熠生辉,我们一时都看呆了……”薛澄光的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显是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至今心有余悸,“莲池正中,是一朵巨大的青莲,上面有只云母青鸾展翅欲飞。我们料想阵法中心必定就是这只青鸾,于是便向它而去,谁知没走出几步……”

        他的声音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若不是身受重伤瘫在床上,怕是已经跳将起来:“一阵疾风忽然扑面而来,莲池上方倾泻下大片毒水,比外面所喷的更为可怕,连那些云母莲花都在水中迅速消融。我下意识地向后疾退。可……滢光不知怎么的,仿佛没听到我的声音,不仅没有撤回脚步,反而抬手向着前面扑去,似要投入那片可怖毒水之中……”

        他说到这里,喘息越发急促,显然回想当时情形,依旧觉得可怖至极。

        “眼看血海扑面而来,我唯有冲过去揪住滢光后背的衣服,将她一把扯回。她也终于醒悟过来,跟我一起奔回洞窟……可,已经来不及了……”

        后方血海汹涌,前方照影双洞默契已破,漫天毒水将他们笼罩其中。

        而他们左支右绌,再也无法同进同出,只能拼着被蚀出一身血肉模糊,勉强逃出阵中,苟全一条性命。

        阿南听到这番死里逃生的遭遇,也不由感到惊心。

        以薛氏兄妹这样一对当世高手,尚未踏入机关中心便险些丧命,究竟是什么样的机关,可以将一池青莲瞬间翻成血海,而且陷入机关的人还毫无任何察觉?

        难道说,傅灵焰的阵法机关真的已经达到了这般鬼神莫测的地步?

        “不对啊,刚刚我们询问过滢堂主阵中情况,前面都差不多,但她在阵中所见,与你所说的大相径庭。”康晋鹏疑惑的声音传来,他取过手边一张记录,见薛澄光显然已经看不了东西了,便交付于阿南,说,“南姑娘你看,滢堂主说,她看到的明明是雨落莲池,不是血海毒水啊。”

        阿南闻言,顿时错愕不已,上前来接过薛澄光手中的卷宗一看,果然,薛滢光所说在上面清清楚楚——

        她在出照影双洞后,踏着莲叶向正中心的青鸾而行时,忽觉轻风袭面,一汪碧水如雨帘般从一池青莲中泄下,漫卷起雨雾云烟,将后方的莲花与青鸾笼罩在其中,如同仙境。

        洞中火折光芒黯淡,薛滢光心旌摇曳,待要向前再走两步,看清楚情况之时,后背却被哥哥一把抓住,将她拖了回去,大吼:“快跑!”

        她尚未回神,便只能随着兄长仓皇逃出。可此时他们心境大有不同,一个急切逃命,一个疑惑不解,因此而乱了配合,导致两人险些命丧洞中。

        这大相径庭的描述,令阿南与康晋鹏都是疑惑难解,面面相觑许久无言,根本理不出洞内真实情形。

        阿南一路思量着,顺着院廊走回前院所居之处。

        屋内点着明亮灯火,门外侍立着韦杭之。

        阿南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一脚迈进去,果然看见了朱聿恒端坐于桌前,已经为她备好了晚膳。

        阿南洗净了手,毫不客气地在他面前坐下,一边抓起块羊肉啃着,一边将刚刚薛澄光那边所见的事情讲了一遍。

        “两个一起进去的人,所讲述的内容却好像对不上啊。”阿南啃着羊排,问朱聿恒,“你觉得,谁说得比较可信些呢?”

        “就算角度有所不同,但同在阵中,不至于所见的东西会大相径庭。所以这里面的真实情境,能确定的应该是有云母莲池、青鸾和从天而降的水帘。”朱聿恒思忖道,“相比较而言,我觉得薛滢光的可能性大些。”

        “嗯……不是我不信世上有那么厉害的水,问题是,若进去一对人,阵法为了防御便把云母石莲融化了,那里面绚丽的景象岂不是即用即抛了?傅灵焰不会这么浪费吧?”

        朱聿恒听着她的话,不由笑了:“显然不会。”

        既然阵内的详细情形探讨不出,他们便也先撂开了。阿南跟他讲了讲卓晏和卞存安的事情,在烛光下一起把饭吃完。

        等盘碟撤去,他取出药酒督促她擦上。

        阿南捋起袖子,见右臂的肿胀大有好转,转了转手臂正在感受伤势时,手肘忽然一紧。

        是朱聿恒握住了她,将她的衣袖捋了上去,看向她臂弯的伤处。

        阿南一怔,想要抽回手,可他握得很紧,低声道:“阿南,让我好好看看你的伤。”

        他声音又温柔又低沉,自她耳畔直入胸臆,让她心间忽然绵软下来。

        她恍然想,阿琰啊,每次紧紧抱住她不肯松手时,那强硬又执着的力道,总是与此时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原本一直掌控主动的她,在此时的他面前,放松了身体任由他审视自己的伤口——不是示弱,不是服软,只是舍不得看他在要求无法得到满足时,露出失望的神情。

        而他温暖的掌心覆在了她微凉的手臂伤口上,小心翼翼地贴着,问:“还会痛吗?”

        “在阵中被傅准控制住时,确实生不如死,但现在又没什么感觉了。”阿南曲了曲手肘,恨恨道,“傅准这个混蛋,我绝不会饶过他!”

        可再一想,傅准那冠冕堂皇的借口,把皇帝和太子都搬出来了,怕是阿琰要帮她去讨债也为难,只能闷闷地“哼”了一声。

        朱聿恒的指尖在她旧伤上抚过,却没有发现新的伤口:“是万象吗?他怎么伤到的你?”

        “万象只是看不见而已,怎么会连伤口也没有?”阿南盯着自己的手肘又看了几眼,确实连最细小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正在思索之际,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中,她呆呆地望着盯着自己的手肘,心下有个极可怕的设想,像是要将她扑头盖脸吞噬。

        当时在黑暗中,她是面向傅准的。

        就算万象可以准确地攻击她的臂弯,那么她向后的腘弯,他又是如何攻击的呢?

        一缕尖利的冷气沿着脊椎渐渐升上来,让她的身体莫名僵直,遍体生寒。

        她木然站着,而朱聿恒未曾察觉她心内的惊涛骇浪,轻轻帮她理好衣袖,却不曾将她的手放开。

        阿南紧握着他的手,定了定神,望向他的胸膛,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朱聿恒略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让她看看咽喉下的赤线:“还好,痛过了便安静下来了。”

        “傅准那个混蛋心机太深沉了,玉门关这个阵法,从内部结构到密道路线再到你身上的山河社稷图……他早就一清二楚,却看着我们着急奔波,要不是我这次用计,他从始至终半个字都不吐露,简直一肚子坏水!”

        “可你也太冒险了,总是任由自己陷身于危机中。”

        “我也是有把握才会去冒险啊,对自己有把握,对你也有把握。”

        “万一哪次我有个失误,你怎么办?”

        “不会,”面对他的担忧,阿南却轻快朝他一笑,“毕竟你是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的阿琰嘛。”

        朱聿恒明明觉得心口还郁积着担忧,可看见她的笑容,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像抓住了偷鱼的小猫,生气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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