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烧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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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遂宁回府时,已过酉时。

自打皇上青眼于相遂宁,相嫣心里就不踏实,相遂宁不在府中,她心里就跟猫挠了似的。

相遂宁的脚刚踏上府门口的青砖,相嫣就倚门道:“又出去做什么了?你可不要勾搭郭二皇子。”

“不是我们二姑娘勾搭他,是他想勾搭我们二姑娘来着,可惜我们二姑娘不答应。”明珠撇着嘴顶了一句,莫说是相遂宁了,便是明珠她一介不入流的丫鬟,也丝毫看不上郭铴那色眯眯的样子,相嫣总是夹枪带棒,明珠都替相遂宁不平。

奴婢跟姑娘这样说话,是没规矩。

相嫣在明珠嘴上揪了一把:“敢诬陷二皇子清白,你不要命了。”

“便是告到皇上那里,我还是这句话,明明是郭二皇子先缠我们二姑娘的。”

相嫣脸通红。

或许是最近都没有睡好,她眼皮肿胀,看着亮晶晶的,神色却有点儿晦暗。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相遂宁往后院去,她又跟上来:“爹说了,会尽快找皇上说我跟二皇子的事。”

“很好。”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想嫁给郭铴?”

“不想。”

“一点儿都不想?”

“半点儿都不想。”

相嫣听了喜悦不少,当即举起两根手指:“我若敢对二皇子抱有邪念,便遭天谴,你跟我念,我要你发誓。”

相遂宁冷笑一声,相嫣发誓有瘾啊。

最近一批一批的灾民进了青城,跟花子似的,破衣烂衫,拄着棍子,九门提督那儿每天都要提溜出去好些扔的远远的,雇的几十辆马车渐渐也不够用了。

青城是天子脚下,灾民多,不利于青城的防卫,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理论上是要把灾民发回各州县,大抵是谁的子民谁管,可灾民好容易到天子脚下,谁也不想走,于是每天这帮士兵也是连拉带拖的往外撵。以前东城门过了亥时才关,如今才过酉时,就得赶紧闭上,天黑视线不好,怕灾民趁黑涌进来。

硬堵也不是办法,扔了还会回来,皇上让众臣想办法,想来想去,或是说扔的更远些,或是说哪个州县来的,把他们的头儿的官给撸了。

都不能让皇上满意,特叮嘱相大英想办法,相大英背着手在房里踱步,相嫣就来了。

“爹,你跟皇上说了没有?”相嫣嘤嘤嘤的哭。

“民生多艰,你只顾着自己的事。”相大英撵她走:“爹这里还有正事,等忙完了正事,再去说你的事吧,皇上近来也没心思。”

“皇上在忙什么?”

皇上忙什么岂是相嫣能惦记的。

相大英也只说“常公公病了,这几天都没去宫里伺候,他可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没了他伺候,茶水的冷热,糕点的早晚都不合时宜,皇上难免不顺心。”

”一个公公还生病?怪娇气的。“相嫣拉着手帕嘟囔:”等皇上顺心的时候,爹一定记得说我跟二皇子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相大英好不容易才撵走了她。

后来相遂宁才知道常公公病了,说是气喘病犯了,伺候皇上的时候,喉咙里总有一口痰似的,呼噜呼噜,总也吐不干净,本来太监的嗓音就异于常人,加上他嗓子里总有异响,听起来就不大舒服,皇上准了他回府上去歇几天,吃几副药好了再伺候。

这话,是常公公身边的奴才说的。

那天吃凉糕跟常公公说话,他并没有这样的毛病。声音清楚,带着官腔,一点儿也不像有病。

难道常公公的奴才撒了谎?

只是再也无法跟常公公对质了。

常公公死了。

知道常公公死了的消息,相遂宁正在流云坊里看帷帽。

帷帽,又叫幂篱,青城女子出行,喜欢戴它。

夏天的时候,可以遮阳,秋天的时候,可以挡风,而四季各时,戴着帷帽,可以稍显回避,不必担心无关人等指手画脚。

流云坊的帷帽是新出的款式,白纱及膝,细腻飘逸,白纱的尽头,还绣了水鸟,繁花,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去定制,也才五十文而已。

一个小太监奉了旨来到流云坊,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瘦瘦的,眼神哀伤,手上有伤。穿着宫中寻常太监所穿的衣裳,衣袖上还沾了些麸皮跟陈旧血迹。

他将两锭银子放在流云坊柜上,叫流云坊的掌柜出来说话。

童四月的娘苏氏出去采买绣线未归,童四月的爹童征正好抬脚进来,或许是逆着光看不清,他将手放在眼皮上眯眼一瞧,忙拱手迎了上去:“这不是八喜公公吗?难得八喜公公到咱们小店来,快请坐下,来人,上茶。”

八喜,这名字耳熟。

是了,怪不得他衣袖上沾了麸皮跟陈旧血迹,他是宫里喂乌鸦的那个小太监,那次远远的看到他拱着身爬上木杆给乌鸦投食,难怪这么瘦,爬木杆的时候,他身手很好。

小太监们有时候也奉主子们的旨出宫,相遂宁只当八喜的主子让他来流云坊添置衣裳首饰,不料接下来的话让相遂宁差一点儿落泪。

童征亲自把茶水递到八喜手中,八喜却未喝。

“八喜公公,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料到此事呢?常公公伺候皇上多年,深得皇上喜欢,只要他不在,皇上便不自在,这不昨儿的早朝因为摆放奏折的方向不对,皇上还发了火,说小太监只要有常公公半分用心,他便省心多了。谁能想到常公公这一病啊,竟不起了,据说皇上还派了两个太医给他老人家看病,药也是紧着好的用,灵芝,鹿茸也都在所不惜,可终不能如愿,留不住他啊。”

相遂宁扶住柜角才站住了,手中的帷帽差一点儿跌落到地上,她闭眼静了静神,把帷帽放了回去。

八喜眼圈已经红了,声音有些嘶哑:“是我师傅无福吧。城里这么大宅院,还有小奴才们使唤,也不是吃不起药,还是去了。都是因为他习惯一个人睡,晚上从不让人近身伺候,听他的家奴说,隔门听到公公气喘,便赶紧去叫大夫,可惜来不及,听说公公去了,皇上半夜坐起起身再也睡不着,这不,还赏了两锭银子,让我到好点的衣裳铺子给公公做件新衣装裹。”

两锭官银,此刻就在柜上。

流云坊做的是活人的买卖,棺材寿衣之类的东西,在隔两条街的后巷,那里一排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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