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下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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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喜有事。”相遂宁叫上陆御便往牢房里冲。

牢房里叽叽喳喳,犹如百十只麻雀在开会。

那些抠头发,逮虱子的犯人扒着牢房的门往里看。

老鼠,蟑螂似乎也知道危险,这一会儿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月娘的喊声格外凄厉:“施宝,施宝,你怎么了施宝?你不要吓我啊施宝——来人啊——来人啊——”

几个衙役忙着去救那个吐血的衙役,谁还有空看牢房里出了什么事。

相遂宁走过十几间牢房,离八喜所处的牢房大约还有四五米远的时候,陆御便拦住了她。

一股怪味在牢房里蔓延,像是七八月花椒树叶子的香气,带点辛辣。又觉得有几分甜腻掺杂其中,像是被虫子咬了的,被雨水淋了的,落到地上腐朽了的苹果,那点甜香初闻舒服,闻着闻着,竟让人心里发慌,想要呕吐。

“捂住鼻子。”陆御交待。

明珠赶紧把手帕拿出来。

陆御接过手帕,双手一揽,将手帕环成一个圈罩在相遂宁脸上。

“我过去看看。”陆御往八喜的方向走过去。

“你——小心点。”相遂宁叮咛。

“你担心我啊?”陆御嘴角一咧,酒窝乍现,他利索地撕下袖子上一片布裹在脸上,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步一步地往牢房深处走去。

八喜靠墙半坐着,身边的地上摆了一堆吃的,葫芦鸡从盘子里翻了出来,五香牛肉洒了一地,奶南瓜被踢翻了,又浓又黄的南瓜汁肆意流淌,一碗白米饭吃去了一半儿,剩余的一半儿还在碗中。三层食盒打开着,就放在离八喜不远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一壶酒,应该是上好的女儿红,酒壶翻了,那怪味儿从酒水里飘洒出来。

“来人啊,叫大夫啊,叫大夫啊——”月娘惊慌失措,反观八喜倒是冷冰冰地呆着,他并没有死,只是神色疲倦,双手软软的摊着,双腿伸直,喘息声越来越重,他眼睛里的神彩开始涣散,犹如天边浓郁的云彩被风吹了,一点一点儿的,一丝一丝的,开始飘飞,越飞越远,那片云就越来越淡了。

“你不要喊。”陆御冲月娘摇摇头:“我就是大夫。”

“大夫,求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要我的命也可以给你,求你救他。”月娘跪下来,摇的木门吱吱作响,她试图去接近八喜,可八喜靠着那面墙,离她很远,八喜只是用涣散的眼睛余光看着她,并没有要靠近她的意思。

月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相遂宁不得不安慰她:“有大夫在,先听听大夫怎么说。”

“相姑娘,施宝他是我的孩子,他不能有意外。”

相遂宁也没想到月娘说出这样的话。

以前一直以为八喜是个孤儿,所以常公公对他甚好,也从未听他提及父母的事。

月娘这样说,相遂宁反而不知如何接话了。

“相姑娘,求你们救救施宝吧,我知道他人不坏,他不能死,他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八喜似乎是陷入了混沌之中,他努力睁开眼睛,努力地聚一聚心神,而后张开嘴吐出一口血来。

陆御从袖里摸出银筷子在饭菜里一搅,筷子迅速变黑,八喜的耳朵、鼻子、嘴角已经有丝丝血迹,牢房里又漂浮着这些诡异的香味儿,这是有人下毒了。

竟有人下毒下到牢房里来了。

显然,他们是冲着八喜来的。

陆御一番查验,很快有了结果,饭菜里被人下了砒霜,那壶酒里下了马钱子。

前者食用过,可让人慢慢七窍流血而死,后者马钱子,能让人肌肉抽动,呼吸困难,最后窒息而亡。

砒霜,顾名思义,都是知道的,而马钱子毒素,据传当年南唐后主李煜被赐牵机酒,喝了之后痛不欲生,浑身抽搐如同牵线木偶,那牵机酒里,便含有马钱子,又名番木鳖。

而同时下砒霜跟马钱子,看样子,是要让八喜死了。

陆御叹了口气:“眼下没有什么可以解这两种毒,他的时间,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了。”

“不用救我了。”八喜垂下眼眸,将那几乎涣散殆尽的神彩蒙在眼底:“我早就不想活了,死了也好,没什么留恋的。”

“你既然要死,娘陪你。”月娘坚毅地拔下发间的银簪子,那簪子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件首饰,是前些天她跟聂老爷还你侬我侬的时候,聂老爷送的,本是用来表达感情,如今却被她用来毁灭自己。

月娘握住银簪子就朝自己脖子刺去,相遂宁想去拉,可根本够不着。

鲜血喷涌,像绽放的烟花,喷得那样高,又熄灭得那样快,一刹那的红,蒙了半间牢房。

月娘的身子渐渐软下去,她的嘴唇都是白的,她手里的银簪子掉到了地上,她整个人无力地躺在牢房里,呼吸声越来越浅,越来越浅,她试图朝八喜的方向爬,可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甚至看八喜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月娘死了。

死得那样快,那样决绝。

甚至没有留下一句多余的话,她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眼泪从八喜的眼中漫了出来,他的眼中涨起了云雾,那眼泪像是珠子,簌簌而下。

“既然当初生了我……为什么不肯好生养着我……为什么要给我净身,送我去当太监……我恨你。”八喜放任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努力的握紧了手来表达他的情绪:“既然送我去当太监,为什么又要联系我?你把我送进宫的那一天,我就当你已经死了,我不想自己有爹娘,不想见你,你为什么还要多番纠缠我?我过的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恨你呀……我恨你。”

“你娘都死了。”陆御有些看不过去:“人死为大,你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我也要死了。”

“不管当初你娘做了什么,现在她还是疼你的,为了你,她可以去死。”相遂宁望着月娘流的那一摊血,不禁动容。

“她该死。她不守妇道,这些年她跟了多少男人?为了取悦男人,嫌我是个累赘,竟送我去当太监,她好狠的心。”说起往事,八喜仍是愤愤不平,那些年流过的眼泪,那些让他悲伤的往事浮现在眼前,每一步的成长,都有眼泪的咸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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