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要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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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了护城河。

到处都是尸体、刀剑跟弓弩。

尸体顺着护城河往下游流,一直流到了落城。

只剩下最后一个藩王,已是强弩之末。

藩王突然抱来一个孩子,哈哈笑着道:“我手里是蓝大人的孩子蓝宁,是相大人的外甥,相大人,你要是敢再往前,那这个孩子,就得死。”

有点远,看不真切,只看到包袱里有个东西在蠕动,像是个孩子,又有几声哭喊。

相果心要去抢孩子。

陆御按住他的胳膊:“你姐夫在宫中照看众人,他不会让人抢了蓝宁,这个蓝宁是假的。”

“你们要是不救,那这孩子,就完了。”藩王用手在包裹上一捏,包裹就发出了哭声,确实是蓝宁的哭声。

“再不救他,我便捏碎他的脖子,这小小的孩子,脖子这么嫩,我不需用力,就能捏死他。”

“你想怎么样?”相果心急了。

“你把太子杀了,我便把孩子给你。”藩王笑着:“你是承昭帝的儿子,按理你才是宣国的主子,你把陆御杀了,我扶你做皇上,我们共享荣华富贵如何?”

“很好。”相果心抽刀架到陆御脖子上,脚下一蹬,朝着藩王飞过去,刀抵着藩王喉咙,一刀下去,藩王毙命,怀里的包袱扔了出来,相果心跳起来接住包袱,打开一看,根本不是什么孩子,更不是蓝宁,而是一只野猫。野猫被藩王捏碎了骨头,缩在包袱里泪汪汪的。

相果心抱着野猫往回撤,却听到背后有孩子哭声,分明是蓝宁的哭声。

原来是藩王的队伍里,有人擅口技,可以模仿小孩子啼哭,看来藩王们造反前,也是有所准备的。

“小心——”陆御见刚才死去的藩王身后闪出一个身影,忙冲了上去,可是已经晚了。

那人扶起藩王,用藩王当垫背,从嘴里吹出一枚银针,银针一声闷响,进入相果心的身体,相果心当即倒地。

有人用毒。

相果心倒进的瞬间,又有人用弓弩朝他的心口射箭,陆御为相果心挡了一箭,再回头时,相果心跟野猫已经口吐鲜血了。

银针有毒。

相遂宁心神不定,终不能一直龟缩在后殿,听报信儿的八喜说相果心受了伤,她匆匆忙忙奔到了应天门外。

一路狂奔,绣鞋上都是血迹。

相果心嘴唇乌黑,眼神涣散,他身边的野猫,已经没气了。

“二姐......”相果心躺在相遂宁怀中,强挤出一抹笑来:“二姐,能这样躺在你怀里,真是太好了.......”

“果心......你不要死。”相遂宁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我这一辈子......”相果心咽了咽口水,嘴里都是毒药的苦涩跟鲜血的腥气:“我要去见我父皇了......二姐姐......以后要多保重。”

“果心......”相遂宁蹲坐在地上,眼见相果心嘴里的血一口一口的吐出来,她却无能为力,她只能紧紧地搂着他:“果心......别说话......果心......你会没事的......”

“要是能再见一见蓝宁就好了,他还那么小,还不会叫舅舅......”

“我......我这就去把他抱过来......”

“那好呀......我等着......”相果心像是怕吓到相遂宁,把最后的一口血生生咽了回去。

他在相遂宁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相果心年纪小,成日喜欢爬到树上叫二姐姐。相大英抽了他好几次,他也不长记性。

叫着叫着,他就大了。

他也才二十多岁。

他死在了相遂宁怀里。

以后再也没有这个弟弟了。

蓝宁的舅舅死在了应天门。

相遂宁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她怀抱着相果心的温热,像抱着过去的那段旧时光。

时光易过,怀里的温热渐渐褪去。

身后还是厮杀的声音。

是陆御。

一番打斗,陆御败下阵来。

他用尽全力,跟一个五十多岁胡子花白的人互捅了心口。

老头死了。

从他怀里掉出来一个香囊。

香囊是青城宫中的手艺。

上头有朝阳公主郭黎的黎字。

他是郭黎嫁的那个男人。

边塞早闻皇宫生变,有大汗亲自带了兵马来跟藩王汇合,试图先颠覆了郭正禅,再谋求侵略。

不想混乱之中,被陆御杀死。

这下边塞真能平静几十年了。

腥风血雨。

来得突然,走得了无生息。

“安全了,相二......你不要哭。”陆御跌跌撞撞坐下去,他受了重伤,已经不能站立了。

他强撑着一股气靠着相遂宁的背,抬头望着远方天际乌黑的云喃喃道:“相二......都会过去的,你不要害怕。”

“你怎么样?”相遂宁只能感受到背后陆御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样子。

“我是太子,天命所归,我死不了。”

“你要好好活着。”

“我当然能好好活,我医术高明,我的身子我知道。”陆御咽了咽唾沫,又瞧瞧天际的乌云,声音低了几分:“相二,我有点儿热。”

相遂宁从衣袖里摸出一把扇子,这把扇子,还是陆御送给她的,上面草书一个“二”字。

这些天蓝宁总喜欢抱着这把扇子咬,咬的到处是口水,可不让他咬,他又不愿意,大概是小孩子长牙,牙痒痒。

“相二,你记着,新皇......是九皇子郭唯......叛乱已清,但天下不可无君......你记着,九皇子郭唯要尽早登基.......诏书跟大印,就在......正恩殿......光明牌匾后面藏着......”

“陆御......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相遂宁的眼泪止不住。

陆御跟她说这样的话,显然是交待后事了。

“我没事......你不要害怕。”陆御贴着相遂宁的背:“相二,我们认识多久了?好像也没多久.......又好像......一辈子了......”

“陆御......”相遂宁抽泣。

“你还记得初次见我的样子吗?”陆御长长出了一口气:“那时候......相二.......你知道吗?我......我......从未遇见一个女子像你这样.......其实我敢不贪心.......我......祝你跟蓝褪......白头......偕老啦。”

陆御的头一歪,顺着相遂宁的背就倒了下去。

她的梨花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他俊俏的脸上也是血迹。

但受了很多苦,最后跟相遂宁说这些话时,他是笑着的。

他微笑的时候,脸上有浅浅的梨涡。

就像当初在宝隆街上初遇他,雪映烟光薄,霜寒霁色冷的翩翩公子,修长的丹凤眼,长长的睫毛,带着青桔味呼吸的陆御,再也没有了。

她把扇子挡在陆御的脸上。

她的眼泪落在扇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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