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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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前一夜凌晨。

        木葛生一行离开邺水朱华,朱饮宵现出原形,带着两人飞上了天。

        他们的目的地是蓬莱。

        朱雀日行万里,虽然蓬莱远在海域,但也不过瞬息之遥。

        不多时,四周的空气开始变得潮湿起来,夜色不再是暗沉一片,星光从层云中浮现,下方传来拍岸的潮声。

        “老五,把我们放到渡口就行。”木葛生道:“你这真身目标太大,我们这次是去搞事,不是做客,偷偷的进村,现眼的不要。”

        “都什么时候了。”朱饮宵无奈,“老四你就知道埋汰人。”

        蓬莱是海上仙山,常人不可至,但离山不远处有一滩礁石,是一处渡口,系着一艘无底船,方便外客出入。

        这天晚上是满月,海面上倒映着一轮巨大的月影,礁石滩就在月影正中,乳白色的光晕里有一艘小舟。

        朱饮宵落在礁石上,两人从半空跳下,柴束薪弯腰解开缆绳,木葛生拍了拍朱雀的羽毛,道:“老五,送到这里就行了。”

        朱饮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遇到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他是银杏书斋中最小的学生,是被众人保护的那个,也往往是最后被留下的人。

        每一次,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这次他送别的对象并非孤身一人,而是形影相伴。

        最后朱红大鸟低下头,蹭了蹭木葛生的脖颈。

        “老四,哥。”

        “此去平安。”

        柴束薪撑着船桨,涛声漫漫,礁石滩慢慢地远了,朱雀还站在那里,变成一团小小的红色。

        “老五再这么站下去,就成新一代望夫石了。”木葛生道,“海上风大,他那一身鸟毛,非得被吹秃不可。”

        他抽出从乌毕有那顺来的姑妄烟杆,叼在嘴里,伸手从柴束薪兜里摸出一盒火柴。

        柴束薪平时是不赞成他抽烟的,但这次他只是顿了顿,未发一言。

        木葛生吐出一口烟,青雾缭绕。他很久没有碰过姑妄烟杆了,乌木上嵌着金色的烟嘴,在夜幕中泛着暗沉沉的光泽。

        他想了想,像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当年在银杏书斋,老三其实一直不擅长抽烟。”

        柴束薪:“我知道。”

        “他的嗓子是天生的好,抽烟可惜了。”木葛生叼着烟杆,声音在海风里有些含糊不清,“那时反倒是我和老二常常拿了姑妄烟杆去胡闹……动不动就召来一妖半鬼,帮着洗碗做饭。”

        说着他笑了笑,“那时老三就像个名副其实的账房管家,连烟杆里都带着一个随叫随到的家政班子。”

        “当年我去留学的时候,写信最多其实不是你,也不是老二,而是老三。”木葛生道:“那时邮费贵的很,要省着花,我盘算来盘算去,觉得老三像是我们之中最不会出门的人。老二就不说了,一把刀他就能上天入地,你那时虽然药家事务缠身,信里却也仿佛有出国学医的意思。唯独老三,阴阳家的本事出了国就不中用了,天时地脉不同,再加上他那个操心命,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出去。”

        “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既然出去了,便在信里多写一些见闻。”木葛生敲了敲烟杆,随口道:“有段时间我在法国,特别喜欢在塞纳河左岸的一个小咖啡馆里给他写东西,那时我有个同学想要学中文,我就拿老三的信教她认汉字。可惜这家伙不解风情,每次信上写的都是啰里吧嗦,什么多吃饭多喝水别乱搞男女关系,我同学还以为他是我妈。”

        “我随便写写,他随便听听,好像这样他就跟我一起,天涯海角地满世界乱转。”木葛生说着笑笑。

        一个姑妄言之,一个姑妄听之,到头来满纸子虚乌有,许多年却也这样过去了。

        每一代无常子都只装一次烟,直到无常子命绝,烟斗中的烟丝都不会烧完。姑妄烟的味道很奇异,像是古老水烟里混着陈旧的暗香,木葛生不知道这种烟的配方,但他知道其中一味香气的来源。

        那是骨灰的味道。

        柴束薪静静听他说完,道:“我那个时候给你寄信,你说你不缺钱。”

        “而且我不是对出国留学感兴趣,我是想去找你。”

        木葛生仿佛专等着他这句,顿时乐了,“咋的三九天,连你大舅子的醋也吃?”

        柴束薪看他一眼,神色无奈。

        海风拂面而过,木葛生显得很放松,他说这些话好似无心漫谈,有意要调节一下气氛。语气却故作暧昧,就像在波浪下藏着一轮月亮。

        柴束薪一桨搅下去,将月亮捞了上来。

        “马上就到蓬莱了。”木葛生懒洋洋道:“别划了,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毕竟难得良辰美景,夜好月圆,他们应当先约会,然后再去杀人放火。

        端掉蓬莱这种事,用木葛生的话说,老调重弹,温故知新。柴束薪是老玩家了,一回生二回熟,上次他烧人家老巢就烧的挺顺手,这次也没什么可说的,干就是了。

        他几乎没有怎么做计划,一方面他和柴束薪太了解彼此,很多事无需多言。

        另一方面,在之前和小沙弥的交谈里,木葛生隐隐感到,画不成似乎是可以通过山鬼花钱感知到一些事的,小沙弥也因此掣肘,许多话只能暗示。

        而且当日他从蓬莱不告而别,画不成却从未派人来找过他,甚至连一声问候也没有,这绝对不正常。他必然预感到了什么。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木葛生只能尽可能沉默,省得还没开局就给人剧透了个底儿掉。

        按照他和柴束薪的默契,他们应该在蓬莱兵分两路,柴束薪负责去吸引画不成的注意,木葛生则在各个阵眼处布下六家信物,最后起一个大阵,直接一锅端。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而事实永远充满了各种变故和措手不及。

        小舟刚刚靠岸的时候柴束薪就察觉了不对劲,“太静了。”他皱了皱眉。

        确实太静了,蓬莱门派鼎盛,座下弟子千余名,可四周别说人声,连一丝风也没有。

        怎么回事?画不成算到他们要来,连夜卷走家产跑路了?

        木葛生眯着眼打量远处的山门,突然感到一丝异样。

        他拿出几枚山鬼花钱,就地占了一卦,柴束薪看着他,“怎么样?”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

        “坏消息。”

        “坏消息是画不成疯了,他大概料到他想吞噬其余六家气运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于是他干脆憋了个大招。”木葛生顿了顿,像是在消化什么信息,片刻才道:“他把整个蓬莱洲封了起来,做成了一个炉鼎。”

        柴束薪立刻明白了木葛生的意思,“你是说,他要炼化蓬莱洲里的所有人?”

        “从理论上来讲行得通,如果他胃口真的有这么大,蓬莱上下千余口人,一口气吃光,说不定真能修为满溢,得道飞升。”

        木葛生有点震撼,“我想过他会不要脸,但没想到他会这么不要脸,果然吃货都没有底线。”

        “他封闭了蓬莱洲,但我们还是进来了。”柴束薪想的是另一件事,“他在等我们。”

        “对。”木葛生点了点头,“画不成知道我们要来,并且做好了准备,看他这个架势,是想把我们一起炼化了。”

        大敌当前,两人对视,迅速分工完毕——木葛生一抛山鬼花钱,“画不成在山顶,路上小心。”

        柴束薪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一阵风般消失在原地。

        画不成这么做,其实无形间顺水推舟帮了他们一把,他封闭了整个蓬莱洲,那么一旦蓬莱被毁,对外界的波及会小很多。

        但也有坏处,如果画不成炼化的速度足够快,那么可能木葛生来不及布下整个阵法,甚至连六家信物都会被他吞噬掉。

        那时他们将再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所以当务之急是抢时间——柴束薪去拦住那个想成仙想疯了的神经病,木葛生则争分夺秒去布阵。

        都是老不死,就看谁的手脚麻利了。

        柴束薪在山路上疾行,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在半个时辰之内登上了剑阁阁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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