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乐(2 / 2)
几人碰杯喝着酒聊着天,菜倒是没怎么动。
陈妄一直用余光偷眼看着许负,她的状态很不对,手指没章法的摩挲撕扯着跟前的桌布,伴随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他仿佛都能听到指节和布料触碰而产生的抓人心肝的声音。
这跟他认识的许负不一样。
从他认识,接触,了解她以来,她总会把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很好,平静,淡漠,没心没肺,让人丝毫看不出她生活中的无助和崩溃,就像张爱玲笔下,一件爬满虱子的华美的袍。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将最脆弱的自己暴露在人前,装都装不下去了。
“你没事吧?”
陈妄凑到她身边,低声问道。
她的手指甚至有些颤抖,但还是强装镇定,极尽平缓地对他说:“我去个厕所。”
陈妄点了点头,跟孟澄打了个眼神,许负这才从座位上离开,走了出去。
包间的厚重大门被她轻轻关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一抬眼,许负就对上了沈弄的眼神。
居高临下,冰冷,审视。
狭长却并不窄小的凤眸被他微微眯起,鼻尖上小小的黑痣刺痛着她的双眼。她以为他会先说些什么,但沈弄的薄唇始终都维持着一个紧闭的弧度,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许负想开口,他就转过身去,抬脚就走。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亦步亦趋地跟他走了过去。
两个人不紧不慢,不远不近,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
走到走廊的尽头,沈弄拐了一个弯,进了楼梯间,许负也跟着走了进去。
还没有看清沈弄的身影,她就忽然被一股力给扯了过去,背猛地撞到了墙上,顿痛蔓延直全身。
沈弄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大拇指直接抵在她的喉咙出把她按在楼梯间的墙上,眼神比刚才还要锋利。
“许负,你在做什么?”
许负缓了几秒,再看向沈弄时,眼神变得和他一样坚硬而凌厉。
“和你一样的事。”她道,“你当年不辞而别,就是来这里混的?”
沈弄没回答她的话,手上的力度却不自觉加重了几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放高利贷,贩毒,杀人,□□,你他妈长本事了,跟他们在一起?”
“我知道。”许负平静地抬头看向他,她甚至都能听到沈弄没节奏的呼吸声,轻一下重一下。“我也是那样的人。”
“你说什么?”
沈弄将手转向了她的脖子,握住,力道一下比一下重。他的呼吸声越来越不均匀了,额头上甚至有些若隐若现的青色血脉爬了上去,隐隐跳动着。他把许负抵在墙上,顺着墙往上提,直到她的眼睛与自己的视线平齐,才将她稳稳压住。
空气一下子被抽离,许负的脸上因为缺氧充血而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但即使这样,也没能掩盖住她嘴唇的苍白。她说不出话,喉咙里蔓延着甜腻的血腥,眼角被逼的呛出了些眼泪,只能用手死死掰着沈弄的手妄图为自己争取一点空气。
沈弄还是没放手,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冷声道:“你再说一遍,你在做什么。”
许负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沈弄的声音,周围的环境,都让她欲现不能。她渐渐没了力气,手也从沈弄手上松开,眼皮张合了两下,最终彻彻底底地闭上了。
沈弄这才意识到她的状况,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
许负体力不支,一下子滑落到地上,重重的摔了一下。像是从溺死的海水里终于挣扎出身,许负被甩醒就瘫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沈弄依旧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狼狈和疲态,良久,还是朝她蹲了下去。直到这时,他才看见她脖子上的黑紫的痕迹,是被他掐的。
“沈弄。”
隔了好多年,他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从她嘴里吐出来。沈弄的眼眸动了动,想说什么,嗓子却无比的干涩,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我没路可走了。”
沈弄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接着就毫不留情地址着她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老子给你劈一条路。”
“你呢,你在……”
“别问。”
沈弄没放开她,继续扯着她的胳膊往楼上走。
这已经是顶层了,再往上就是天台。
沈弄一脚踹开天台的门,拎着许负走了进去。许负就只穿了一件长裙,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差点没把她给冻死。
他穿的也没比她厚多少,就一件单薄的上衣,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往天台那一站,对着十二月的寒霜挑衅。
今天天气还算好,没有风,但依旧冷的厉害。
“说说,我没看着你这两年,怎么活的?”
许负瞥了他一眼:“不想说。”
“找死呢?信不信老子把你从这扔下去?”
她冷笑了一声,语气和他如出一辙:“信,当然信,你什么事干不出来?”
沈弄没再教训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递到她面前,“我警告你,趁早从他们这离开,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许负看着他手中的烟,眼睑微微抽动了一下,沉声道:“戒了。”
“呵。”
沈弄没看她,单手把烟盒合上,要把它重新装进口袋里。
收住之前,许负就按住了他的手腕:“就一根。”
沈弄又重新滑开烟盒,等许负从里面拿出一根之后,自己也抽了一根才把烟盒收了起来。
许负给他要来打火机,咬住烟,偏头护着火,点燃,动作依旧十分娴熟。熟悉的味道传来,一点一点蚕食着神经,让她的眼神都有些不清醒。
开这一次荤,以后都戒不了了。忍了两年,这下前功尽弃了。
“什么时候戒的?”
沈弄问道,哑着嗓子。
“你走了不久,我也走了。去我爸家,罗茵怕他不待见,逼着我给戒了。”
他点了点头,没再问。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许负真不想做的事,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成,但刀架在罗茵的脖子上可以。
她的性子很多随了罗茵,执拗,甚至有些疯。不用想就知道罗茵是怎么对付她的,她不会把刀架在许负脖子上,但真的会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一家子的人,最好说话的数她外公许邮,可许邮早年做实验有些被辐射了,命也短,许负出声没多长时间就撒手人寰了。
许负重重的抽了一口烟,身体也跟着瑟缩了一下,转头问沈弄:“你还回来吗?”
“不知道。”沈弄说,又补充了一句,“等你有一天快死了就回去。”
“现在就快死了,快被你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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