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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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日午后在庆阳宫请平安脉的时候庆太医才说过,他今日新给陛下开的方子须得要忌性寒之食,而臣妾记得这“珠兰大方”里面是放了‘积雪草’的,陛下龙体要紧,还是不要喝了,不如就赏下去给皇子吧,陛下以为如何?”

庆妃娘娘对着天子,娇柔的出声劝道,声音并不大,只是因为我与南承曜所在的席位离主座极近的缘故,所以我才听到了。

而皇上亦是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庆贵妃的手背:“难得爱妃有心,什么时候都这么为朕着想。”

庆妃娘娘粉腮含笑,秋波一盈,艳冶柔媚的开口道:“臣妾不为陛下着想,又能想什么呢?这原是臣妾的本分,更是本心。”

皇上闻言心情更是愉悦,倒没再同庆妃再多说什么,只是握着庆妃柔夷的手,却是一直没有放开,就连声音里,亦是带着显而易见的快意:“来人,将这‘珠兰大方’送去给三皇子。”

他此言一出,席间众人再不动声色,却总有些掩藏不了惊诧,以及惊诧过后的暗自盘算在这清和殿内形成暗流,四下涌动。

“珠兰大方”,本是御用告别香茗,即便皇上忌口,要赏给皇子,有太子在前,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轮到南承曜身上的。

我明白,皇上会这样做,多半是因为几个时辰前宣政殿的题字事件,一来他心底对太子已经猜忌不满,所以断不会把御用香茗再赏给他,二来,也是做给南承曜和赵漠欧阳献一众知情人看的一种姿态。

太子的面色微微一变,虽然控制得极好,不过转瞬之间又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他的眼底,却或多或少的染上了些阴霾情绪,再怎样掩饰也不可能分毫不露。

而滟儿则微垂螓首,表情极淡,辨不出悲喜,怀孕将近七个月的身体,看上去已经显得有些臃肿,然而她整个人,却仍旧是美丽得不可方物。

御前宫女端着金盘玉杯,轻轻走到我们面前,跪地行礼道:“请三殿下受赏。”

南承曜依旧靠在我怀里,不言不动,只是微笑,醉眼朦胧。

我于是轻轻推他,用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的声音开口道:“殿下,父皇赐你香茗呢。”

他似乎费了很大劲才弄明白我在说什么,慢慢转头去看皇上,还是微笑:“谢父皇。”

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就去端玉杯,摇摇晃晃的送至唇边一饮而尽,然后语音含糊的开口道:“好酒……”

这样牛嚼牡丹的喝法,又说了这样的话,就连皇上亦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庆妃娘娘掩唇一笑,转向皇上道:“陛下,您看这席间,三殿下醉成这样自是不用说了,六殿下、十殿下看样子也喝多了,今儿个宫里的毓顺殿可有得热闹了。”

  “可不是喝多了,一会吹了冷风又该头痛。”皇上笑道:“我看啊,待会就不用出宫去折腾了,让他们在毓顺殿歇一宿,等天明了再各自回府吧。”

毓顺殿,是专门为留宫皇子安排的居所,皇上此言既出,那南承曜今夜必然是要宿在殿内的了。

我明白这或许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却猜不出,他这样做意欲为何。

身处禁宫,一举一动都有千百双眼睛盯着,行事绝不会有在三王府方便,又或者,他要的,正是这样的万众瞩目。

正想着,却见皇上面上带了几分倦色,似要开口散席。

然而,懿阳公主却更快一步的起身出席,对着皇上盈盈笑道:“父皇,儿臣为了贺我军大捷,曾与女伴下功夫苦练了一段歌舞,不知道父皇肯不肯恩赏儿臣就在这清和殿内表演,为众位勇士庆功,也算是,代表了所有皇家公主的一片心意。”

皇上虽掩不住倦意,却到底不愿拂了爱女的意,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懿阳公主甜蜜一笑,随即吩咐下人取来玉笛,就在这玉阶之上站定。

太子微笑问道:“九妹,你要表演,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起?”

懿阳公主依旧甜甜笑着:“太子哥哥,那是因为臣妹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多心了,总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盈盈眼波若有若无的飘向南承曜的方向,隐含期待,和藏不住的微微兴奋。

“九妹既然说是歌舞,为何只有你一人持玉笛独奏呢?”太子又问。

懿阳公主爱娇一笑:“呵呵,太子哥哥,你就等着看吧。”

语毕,她不再多说什么,径直将玉笛放到唇边,吹奏起来。

随着那乐音悠扬响起,我的心不受控制的一沉,她吹奏的,虽然不若庆妃娘娘和滟儿那样娴熟,却毫无疑问是“惊鸿曲”的旋律,而且很明显是下过功夫去练的。

前奏初停,一人红衣盛装,如轻云出岫一般,自清和殿外的无边夜色中款款而至,柳腰轻,莺舌啭,衣袂拂落影,飞去逐惊鸿。

我看见,母亲面上的神色,微微一变。

跳舞的,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面垂轻纱,又舞动得极快,所以容颜看不真切,可是那一段美仑美幻舞姿,却已经足以让众人惊叹折服。  

纵然此次庆功宴上的歌舞全都经过了太子的精挑细选,无一不是上乘之作,然而,此刻,在这精妙绝仑的舞姿面前,也只能统统黯然失色。

最后一个折袖下腰,  那女子人已身在清和殿门外,一如来时,起舞的位置,嫣然之初态,真正应了“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的句子。

然后,她缓缓直起了身子,恰好一阵清风过,她面上的轻纱随风飘落。

她并没有去拾,而是轻移莲步,慢慢走进这鸦雀无声的殿堂之中。

明亮的火烛,渐渐照亮了她的容颜,盛颜仙姿,掩映生辉,纤纤弱质,我见犹怜。

她仿佛是从,身后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翩然而来。  

又仿佛是从,谁心底那一段最尘封的往事里,挣脱出来。

母亲的面色骤然一变,而我看到,南承曜握玉杯的手,微微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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