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新朝(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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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这里有两个人不苟言笑,一个是廖建忠,他变得异常严肃,偶尔看到他的笑容,也是和我单独的时候。人说他升官了,自然有了架子,而我理解他的苦衷,那么多兄弟被调离,他几乎是孤家寡人一样在这里。另一个是新来的百户薛申,二十几岁,听说是从南京调过来的。而他真正的身份,却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外甥,当今皇上的表兄,也许是少部分人知道的,也许是人生地不熟,他显得非常低调,但他非常傲气,对我们这种级别的人根本不屑一顾。而另外一位新来的百户刘通,却很会做事,丝毫没有官架子,和我们处得非常好,兄弟长兄弟短,总张罗带我们出去喝酒。

而谷大春、谈升也做了小旗,渐渐和我们熟悉起来,以至于可以称兄道弟了。

闲暇的时候,我会领着他们四人去平家老店喝酒,正如廖建忠的话,我慢慢熏染了锦衣卫的一些不良风气,随着不断有官员进入诏狱,我们的腰包慢慢鼓了起来。那个被我从锦衣卫提出来的高德正,他倒没有多大想法,倒是他的夫人,经常派高迁来看我,开始送些土特产,渐渐夹杂上银票,我从开始时候的腼腆,慢慢变得老道,虽然内心依旧不想这么做,但偶尔为之,也会弄些银两和财物。高迁说高夫人在京城,如有机会可以去坐坐。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抛在一边。天性活泼的我,喜欢了喝酒,而且拉上一帮兄弟喝。

我终于正式认识了包小柏,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就是那天文考的侍从,也就是经历司的书办。我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他看见我,保留着固有的微笑,我们相见如故,他的话很少,却很喜欢听我说话,而他从来不离开锦衣卫,活动天地就是这里。

我想找的人,总能查到,而我从不忘了给他带些好处。因为常常去他那里打听消息,慢慢的,我们成了好朋友,只是,我不敢告诉他哥哥包松被害的事情,所以那些东西也没有交给他,因为我不清楚东西交给他后,我该怎么做,所以,我只能睁着眼睛听他打听包松的事,内心却在翻滚,将来我该怎样和他说?

宁博阳偷偷告诉我,几年前包小柏是犯过错的人,几乎到了问斩的地步,但有人说了话,活了下来,却不准离开这里。

天晓得一个人囿在这里,不准踏出大门一步会是什么样的感受,我对他顿时心生同情,而他的样子,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熟悉公文,了解掌故,平时恬静如女子一样,而大人们找些东西,他都能对答如流。于是我们常常感叹,这样的人,究竟该用在哪里好些?

所以,每次外出的时候,我总给他带些好吃的好玩的,他从来都是欣然接受,连一个谢字都没有。

下雪了,京城的冬天说来便来。我们最近侦查了许多官员,当然是季了凡安排调查的,很快我们发现这些人正在做一件事,好像和宫中有关。时下传闻,刘瑾、谷大用、高凤等八位时常围着皇帝转的亲信太监,号称正德八虎,当然,张永公公也名在其中。他们要操纵朝局,这自然让大臣们不干了。所以,这些官员开始商议,准备一起上奏,弹劾八虎。在他们看来,皇上是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经验阅历都不如参与朝政的他们。谢迁、刘健、李东阳是弘治皇帝的顾命大臣,而且更是大明的文人脊梁,他们有信心绊倒八虎,避免再次出现英宗皇帝时代的王振们。

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所做作为,都在我们掌控之中。锦衣卫几乎把朝中所有官员的档案都建立起来,不能不说,我们确实很厉害,有时候皇上要查一个官员的履历,我们很快便能呈交上去。有时看着密密压压的卷轴,仿佛是一个个面孔,待我们取出,递交上去时,也许是一跃龙门,也许是去了鬼门关。

每每我看着自己汇总出来的官员材料,心里常想,我和这个人并不认识,但我却了解他的一切,不能不说是件可笑的事情,只是耳闻,我们调查出来的报告,统统都被廖建忠压制下来。

上面的事情我们不太懂,但我们却懂得在雪天里,出去喝酒。

平家老店我是经常去的,这里也算是我的落脚点,其实更多的目的,我是为了等一个人。

不错,就是平四叔。

祖父信里提交了那个平四叔,但我却记不得是哪位,总觉得平家老店和平四叔有关系,也许都姓平!这个姓很少见,据说国朝有位死于靖难之役的朱元璋的义子平安,其父跟从太祖皇帝起兵,勇于冲锋陷阵,不幸战死,平安便被太祖皇帝收为养子,骁勇善战,和太祖诸子关系融洽,特别和太子朱标更是情真意切。靖难之变,自然替建文皇帝出头,率军与燕王战于白沟河,差点俘虏了燕王朱棣。朱棣成了太宗帝位,对平安一直怀恨在心,却因为平安功劳大,而没有理由动手,只能安排在北方,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味道。永乐七年三月,太宗皇帝巡北京。快到达北京的时候,翻阅百官前来朝拜的奏章,看到平安的名字,对左右曰:“平保儿尚在耶?”而且有意把这话传扬出去,平安听到后,知道皇帝不想自己活着,一声叹息,为了子孙后代考虑,便自杀了。永乐帝看到这个干兄弟倒还知趣,没有为难平家,命令平安的儿子袭了父职。

后来,跟随英宗皇帝出征,土木堡之变殉难,平家渐渐就衰落下来。当然,这些都是包小柏讲给我听的,他甚至说过廖建忠,祖上同样是开国功臣。我有次问包小柏,我的底细是什么?他保留着固有的笑容,淡淡说:“你的档案,我确实不知道,据说你家也是很了不起的。”我很诧异,毫不顾忌地告诉他我的身世,他笑了,说这在我刚入职的头几天,便有保定府的行文送来,详细介绍了我家情况,世代行医,家室富足。我反问他为什么说我家了不起,他没有告诉我,只是说:“你家经常去苏杭那里,将来你去打听也好!”

我天马行空般的臆想,却想不出什么。也许该问问祖父和父亲,我这个人不习惯在心里留事,倒开始常去平家老店了。只是平家老店去久了,那平六哥却变得生疏起来,我不晓得自己哪里错了,只是感觉有些变了。倒是舒儿看见我来,常常欢喜得如同小鸟,让我心里油然而生几分懵懂来。几个月来,我学会了喝酒,年轻人的身体,即使喝醉,第二天一早正常当差。酒酣之际,除了哈代笨拙地伺候着大家,亦或跟着喝酒,这些人总要恭维我,说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我便是大哥。而我虽然知道话中的水分,但也有些飘飘然。

我的变化,没有逃过廖建忠的眼睛,终于在一个雪夜,我酩酊大醉倒在榻上,他不知何时进来,而且把宁博阳和哈代,统统撵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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