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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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扶苏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虽年过半百,看上去却依然风姿卓绝,似乎还在而立之年。

  榻前跪了一地的人,公子、百官、医者、内侍,无人敢发一言。

  迟暮的天子也是天子,威严万千。在座众人皆为帝王心腹,早就见识过他的手腕,深知这位陛下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温和。

  跪在最前方的太子桥松①大约是众人之中神态最自然的,他并不惧怕父亲,眼里是真切的哀伤。

  因为生病,扶苏最近越发清瘦了。他苍白的手轻轻落在桥松头顶,轻柔地抚了抚。

  三十岁的桥松看着比父亲还更显老一些,这一幕让人瞧着有些滑稽。

  扶苏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这大秦的天下,就[jiao]给你了。”

  说完,他阖上了双眼。

  “父亲!”

  在长子的悲痛中,扶苏感觉浑身一轻,仿佛脱离了什么桎梏,灵魂得到了自由。然而这种错觉只有一瞬,下一瞬,他又重新感觉到了沉重。

  扶苏下意识抬手想揉一揉太阳[xue],却发现手臂比往常更有力气,不像之前染病时那么乏力。

  耳边同时响起了稚童撕心裂肺的啼哭:

  “父亲!!!”

  ——嚎得仿佛他父亲下一刻就要死了那般。

  想到这里,扶苏抬起的手一顿,缓缓放了回去。

  可不是要死了吗?自己确实没几天好活了。

  扶苏微微叹了[kou]气,他原以为自己之前昏厥过去就会直接死去。不成想还能回光返照一次,听见幼子的哭声。

  只是不知耳边正嚎哭着的是哪位公子,他怕是病得有些糊涂了,竟分辨不出自己儿子的声音。

  不过听这个嗓音的年龄,孩子应该不到五岁,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小的儿子?

  果然还是病到影响脑子了吧。

  耳边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吵得扶苏有些脑仁疼。他正要睁开眼哄一哄,叫孩子别哭了,

  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进入内殿。紧接着,又有一连串的脚步声紧随其后,应当是先前那人的随从。

  为首之人直直地走到榻旁坐下,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了一下扶苏的额头。发觉并不烫手这才放心了些,但神情依然不大愉悦。

  他一身黑[se]绣玄鸟常服,开[kou]时不怒自威,满是君王威严:

  “大公子如何了?”

  医官战战兢兢应答:

  “公子身上并无病症,只是最近茶饭不思,身体略有些虚弱了。”

  君王眉头一皱,觉得医官在糊弄自己:

  “只是几[ri]的茶饭不思,便能虚弱到直接晕厥过去?!”

  医官胆都要吓飞了,可他不敢为自己辩驳。

  天知道公子扶苏为何会好端端突然晕厥,他是一点没瞧出来,甚至连那茶饭不思导致体虚的托词都是他绞尽脑汁编出来的。

  实际上,大公子身子骨硬朗得很,比他个当医官的都要健康——毕竟大公子他勤于习武啊!

  榻上的扶苏却是心神一震,倏地睁开了双眼。旁的声音他或许辨认不出,但父亲的声音,他不可能认错。

  二十年了,自父亲驾崩已然过去了二十年,没成想自己在死前还能再见父亲一面。

  或许,这里其实是死后的世界?

  扶苏目光眷恋地看着父亲,久久挪不开眼。四周的众人都低眉敛目地装鹌鹑,竟是没有一人发现扶苏已经苏醒。

  直到秦王政发完一通火,回头再观察儿子脸[se]时,才发现人已经醒了。只是这孩子虽然看着清醒了,眼神却有些发直,不像是无碍的样子。

  秦王政见状越发恼怒了,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我不过是叫你闭门思过几[ri],你就将自己折腾成这样,以为我会心疼你吗?!”

  爱之深责之切,一着急连“寡人”的自称都丢了。

  扶苏没顾得上仔细分辨父亲说了什么,只听出了对方满满的关心。他心下一暖,习惯[xing]地施展起自己自小练就的撒娇大法。

  只见他伸手轻轻拽了拽父亲的衣袖,放轻了声音,做出一副虚弱姿态:

  “扶苏错了,父亲不要生气好不好?”

  秦王政当场愣住。

  他这个长子,虽被他寄予厚望,但除了小时候还有些乖顺伶俐,越是长大就越叫人头疼。不知从哪儿学来了一副倔脾气,能梗着脖子和父亲叫嚣,半点不肯服软。

  像是现在这样柔弱可怜的撒娇示弱,那是从来没有的。

  秦王政心头一软,但他堂堂秦王,怎能因为儿子示弱就原谅对方的冒犯?面子往哪儿搁?

  是以秦王政哼了一声,将袖子从扶苏手里[chou]了出去,倏地站起身来,像来时那般匆匆又走了。

  离开前只仓促地丢下一句:

  “既然没事,那就好好养身体,不许再生病了!”

  扶苏看着父亲略有些狼狈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果然还是他[shu]悉的父亲,那么容易害羞。

  随从宦官们也跟着离去了,没有人敢对王上的去留置喙。哪怕王上此刻看着实在是有些像落荒而逃,他们也绝不敢表露出来。

  不过众人心里都清楚,之前大公子惹怒王上的事情,至此就翻篇了。

  等众人散去,屋子里只剩下医官和开头嚎哭的孩子。扶苏险些忘记了那个孩子的存在,可他定睛细看,仍是没看出来这是他的第几子。

  医官默默地开了一贴药,请示过扶苏后下去煎药了。扶苏则伸手捏了捏小孩婴儿肥的脸颊,心里不住思索他到底是谁。

  自己的儿子不多,幼年夭折的更少,按理来说应该很好排除的。但扶苏左思右想,愣是想不起来自己有夭折过一个三岁左右的儿子。

  小公孙被他捏得[kou]水都要兜不住了,很努力才把[kou]水吸溜了回去。

  他含含糊糊地开[kou]:

  “父亲,不要捏窝脸啦!桥松的脸要被捏肿啦!”

  扶苏的手一顿,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他猝然收回手,仔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双还有薄茧的手,年轻力壮,像极了他还在做公子时,有空闲每[ri]练武。

  而等到他登基为帝,大秦繁忙的政务压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弓箭和缰绳了,手上的茧子自然也因养尊处优而慢慢消失。

  再想到之前看见的年轻版父亲,扶苏心里缓缓有了些明悟。

  恐怕,他不是死了,而是回到了过去。

  几乎就在扶苏想通这一点的瞬间,脑海中庞杂的记忆猛地冲出牢笼。眼前各种画面不断闪烁,叫人额角[chou]痛。

  怕吓着孩子,扶苏摆了摆手,强撑着让幼年的桥松先回去休息,不必守在自己跟前。

  小幼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因为年纪小,倒是没察觉出什么异常。

  扶苏陷入了浅眠,他在梦中将这具身体近几年的经历都看了个遍。再远一些的,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也只有近几年才比较清晰。

  那些模糊的记忆与扶苏印象中的大差不差,都是年少时就得到父亲的看重,被重点培养。身边无论是玩伴还是老师,统统都是[jing]挑细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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