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七日(女性视角的啐啐念)(1 / 2)
1
他死了,我把他的尸体从小窗户扔下了楼,结束了长达3个月零11天的搭档生活,从此我又要一个人苟着了。
说起来,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全名。当然,他也不知道我的,我们互相用“喂”称呼彼此。
他的死对我来说,没有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其实,他咽气的那一刻,我哭了,不仅仅是我失去了唯一的伙伴,而是觉得,我也要活不下去了。
2
天还没亮,我不敢出门。
是的,外面全是那种东西,那些曾经是人类的生物,现在却成了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令人作呕的灰绿色的皮肤,布满了腐败的斑点,原本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幽深的黑洞,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光明。
我必须扔掉他,我还得在这个房间里苟着。
3
物理意义上,是我杀了他。对不起,他不该那么不小心的。也许,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被咬到了。
我很累了,有刚才搏斗时的疲惫,也有痛哭之后的脱力感。我承认现在很颓,只能像一摊烂泥一样倚靠在墙角。
我什么也干不了,索性顺着墙躺在地上,我想睡觉,可我的脑子依旧亢奋,它不停地让我思考,思考,不停地思考。
4
我们当时在超市里,只是各自搜集物资,突然,一阵尖锐的嘶吼声打破了超市的宁静。
这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如同野兽从黑暗中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超市中回荡,让我感觉仿佛四面八方都是那鬼东西。
我知道那鬼东西没有视觉,全靠嗅觉捕杀活体生物。
我和他都穿着3M连体防护服,虽然是一次性的,但我们用胶带扎紧了袖口裤管,不至于老远就被它们闻到气味儿。
我飞快地趴在地上,开始往出口方向爬行,因为那里还有光。鬼东西们是不能受到紫外线直射的,所以它们都躲藏在阴暗处。
不能去未知的阴暗处,晚上不能出门,这是所有幸存者都知道的常识。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吃的了,我和他也不会选择这个地下一层的超市冒险。
‘轰隆、轰隆’
一排排的货架被鬼东西们扑倒了,我害怕极了,回头看了一眼倒塌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他搜索的区域。
“糟糕!”
我只能从匍匐的姿势换成了跪爬的姿势,这样能让我逃跑的速度快一些。
我终于爬到了从台阶高处洒下的阳光里,赶紧站了起来往上跑了几级台阶。
“哟嚯~~鬼东西,我在这里!出来抓我啊!哟嚯~”
我扯掉面罩冲着里面大声喊叫,我得分散那些鬼东西的注意力,让他有逃生的机会,但我做不到更多了。
只是一刹那,他冲出来了,一手拎着一个背包,其中一个是我的。我才发现,刚才一听到尸吼,连背包都忘了拿。
他一屁股坐在我身边,大口喘了几口气,“喂,谢了,就差一点儿,你这一嗓子正好让扑我的那头愣了一秒。”
‘吼吼吼~’
尸吼声滚滚而来。
我们俩碰了碰拳,并肩坐着,就地开始翻包进食,我们知道,那些鬼东西不敢踏出来一步。
5
冰冷的地板让我很不舒服,我也不清楚刚才是不是睡着了,好在躺了一会儿,让我恢复了点力气。
我站了起来,‘噗’的一下,点燃打火机,借着火苗,我找到了一盏头灯,顺便点上一支烟,挺贵的那种。
他死了,物资可以供我一个人再苟活的时间自然而然地翻了倍,我奢侈地拧开一瓶矿泉水,大口喝着。
一口喝干,把瓶子往地上一扔,狠咗一口烟屁股,走到床边,踢掉一只拖鞋(另一只刚才搏斗的时候已经掉了),往床上一躺,被子直接蒙住头,睡去。
这回真的睡着了,因为有梦,我梦见了他第一次闯进我这间房的样子,邋里邋遢,长时间没修剪的头发和胡子都开始打结。
梦见了他跪在我面前不断地磕头,求我不要赶走他。
梦见了我拖着他,一把将他扔进了足足还有大半桶存水的塑胶大桶,我给他剃了头,搓掉了他一身滋泥儿。
还梦见我们挤在这张单人床上,互相说着苟活的经验,然后一起变得迷茫。
6
是生物钟把我叫醒的,自打病毒爆发了,我和所有第一批幸存下来的人一样,变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很难过。
这三年来,我难过的时候远远多于开心的时候。曾经,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乐观的人。
就像以前一样,哪怕不开心,我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幸好,这几年我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也没谁知道我难过。
现在我有点讨厌他了,因为这个事,我跟他说过。可他和我说,所有人都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日子里,死人都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7
我这三个月多半还是开心的。因为他。
现在我正在翻看他的背包,我说,“反正你也死了,死的透透的,连变成鬼东西的机会都没有,应该会谢谢我吧?”
钱包?竟然还留着一个钱包。
我翻开这个钱包,里面除了几张卡,一张纸币都没有,不过有身份证——叶辰星,1997年*月*日。
“喂,原来你叫叶辰星,呵呵,好名字,有点儿偶像剧男主角的意思。”
我只能自言自语,然后终于找到了他留着这个钱包的原因,夹层里还有一张照片。
“原来你有女朋友啊……啧啧啧,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我又开始难过了,因为这种情绪我记得,叫嫉妒。
无论从什么角度讲,叶辰星都很不错,我是说在我认识他的这三个月里。
这三个月,他心思细腻,他言语幽默,洗干净后他还阳光帅气。
甚至他让我觉得他很真诚……是啊,他这么好,理应有女朋友的。
这个发现让我很泄气,也许,如果不是末日,这样的人根本不会看我一眼吧?根本没有机会认识吧?
我小心地把照片放回他的钱包,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总觉得这里面的女人不见得比自己好看多少。
8
我推开那扇窗,把头伸出去,冲着下面大喊:“叶辰星……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
五层的楼房并不太高,但是足够把他摔得面目全非,四肢尽断。
我其实并看不清他现在的模样,只觉得他的尸体摔在地上却没有散架,胳膊反关节地扭曲着,两条腿诡异地向内成了一个尖角。
从窗户往下看,像是一个……爱心?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我又止不住开始哭了,从抽泣渐渐变成嚎啕大哭,我不想看着他了,顺着窗户滑坐在地上,任由自己的肩膀不停地抽搐。
“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啊……啊啊啊啊……我喜欢你……呜呜呜……我喜欢你!”
“对不起……我叫赵若曦……”
我又开始做梦了。
9
这是我租的单间,面积只有十几平。
还好,有一厨一卫,自己一个人倒也够用。
病毒爆发的时候很巧,我刚被上一家公司裁了,不对,是老子不伺候了。正宅在家里昏天黑地的刷剧看小说打游戏。
为了不出门,我提前采购了不少吃的喝的,小冰箱都被我塞满了。
‘呜——呜——呜——’
警报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带着耳机刷剧,如果不是尿急,我恐怕都不会注意到灾难爆发了。
我吓得打开手机,各种自媒体号视频号全是人吃人……
我给我妈打电话,没人接,再打,还是无人接听。又打给我爸,我爸就只说了一声:“快跑!”然后就是无尽的惨叫和尸吼。
有人砸我的门,我不敢开,我从猫眼里看着门外的活人被鬼东西们咬死,然后拖走。
我推开窗户,小区里到处都是混乱,对面楼不少人跑上了天台,然后有人跳下去了……一个接一个。
远处的街道不时就传来车辆碰撞的声音,然后有爆炸声,我手握着手机却不知道打给谁。
来短信了。应急办紧急发布:各位市民紧闭门窗,待在家中,等待救援。
无尽的恐惧伴随了我整整十五天,无与伦比的混乱持续了七天左右,能跑的人纷纷往外跑。
第一天,我的窗户在五楼,可以看到一条公路,堵车了。
第四天,看到远处有火光。
第七天,我这栋楼安静了,除了晚上偶尔会传来几声尸吼。我知道,电影里的灾变来了。
第十天,空中有直升机飞过,我在窗户边不停招手,我承认是我太天真了。
第十五天,停电了。我其实还有不少食物都存在冷冻柜里,但我缺少足够的烹饪技巧,只能赶紧吃掉。
这一天开始,我明白害怕没有用了。
第十七天,我吃了变质的肉,腹痛难忍,雪上加霜的是,水也停了,这意味着我不能拉在自家马桶里。
于是,我出门了。
……
10
“喂!你怎么回事?就一个背包而已,这可不像你啊!”
之前都是叶辰星在前面开路的,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他走到了我的后面。
“我没事,刚才在超市崴了脚……走的有点慢。”
叶辰星紧紧跟着我,说话有些费劲,貌似脚崴得挺厉害。
我和他在台阶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往回赶了,根本没有注意叶辰星坐的位置留下了几滴血。
“嗯,那咱们慢点,回了家就好了,这回的收获够咱俩混一个礼拜了。”
我一边留意周围,一边搀扶起叶辰星的胳膊,他走得确实很辛苦。
我打开房间门,把包往沙发一扔,扶着他坐下。
他的脸色有些糟糕,可我并没有太在意,崴脚了嘛,自然是很疼的。这个时期,谁还没点受伤的经验?
我伸手想要脱掉他的鞋子,他把脚往回缩了缩。
“不用了,你先去洗澡吧,我现在好像没那么疼了。”
“嗯?”我抬头看了看他那张好看的脸,他的眼神还是这么温柔,“行,那你先坐会儿,我去洗澡了。”
我背对着他,脱掉了一身衣物,团成一堆,都丢进洗衣篓里,回过头,发现他并没有看我。
我悻悻然关上洗手间的门,用水瓢舀出一小盆存着的雨水,开始擦拭身体。
“喂!”门外传来叶辰星的声音,我停下动作,回了一声怎么,他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你说你之前……观察……这些鬼东西……从感染……到……到发作,多……多久来着?”
我心如死灰,咬着牙用沾了水的毛巾作为杠杆拧下了莲蓬头的软管,紧紧攥在手里,“不算潜伏期的话,大概15分钟。”
“呼……15……分钟,喂,你先别洗了。”
我走出了洗手间,发现他已经用绳子把自己的双腿都给绑上了,胳膊也绑了一只,剩下一只手死死拽着绳头。
“伤在哪?”我面无表情,就这么赤着身子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绳头,把另一只手也给绑住。
“呼……腰上吧……我不知道……辛苦你了,送我一程吧。”
叶辰星见我已经绑好,嘴角微微一翘,他已经没有力气完全睁开眼睛,就这样眯缝着看着我,看着我手里的软管。
‘咕咚!’
叶辰星跪着往地上一砸,“来吧,我自己……没有力气了……吼呵……”
我立刻单膝跪住他的后背,把软管绕过他的喉头,双手渐渐开始发力。
他条件反射地开始挣扎,七窍也慢慢流淌出泛着恶臭的液体,混杂着他的血,‘呵呵哈哈’的尸吼声被憋在喉咙里。
“啊——!”
开始尸变的叶辰星,整个身子像大虾一样弹动,巨大的怪力,一下子让我失去了平衡。
好在我仍然处在背身的位置,我干脆骑坐到他的背上,飞快地把软管又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
叶辰星就像疯牛一样开始打滚,坐在他背上的我再也保持不住坐姿,一下就翻向了一侧。
我把双腿环扣在他的腰上,十根脚趾都因为拼命用力而自然张开,双手死死拽着软管,奋力把他的头往后拉住。
我感觉我的眼睛开始充血,一口气不知道被我憋了多久,握着软管的手指甲都已经嵌进了肉里。
对这一切,我都浑然不觉。
感受着身下的叶辰星渐渐不再挣扎,可我依然不敢松手,直到日落,天黑,外面又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尸吼声。
“对不起……”
我知道他彻底死了,我赤着身子,死死抱着他的尸体,直到一点温度也感觉不到。
绳子还有用,我解开了尸体的手脚。
趁着还没有僵硬,我倒拽着他,先把尸体的小腿扣在窗沿上,再借着窗台,把上半身递出去……
‘嘭’
11
阳光很大,很刺眼,我不得不结束这个噩梦。
到中午了。
我把洗手间所有的存水都用掉了,清洗自己的身体,找了套干净衣服穿好。然后开始拖地……
我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希望自己能从痛苦中解脱。我拖完了地,又开始擦桌子,一遍又一遍。
我又想哭了,憋着嘴也忍不住,我恍惚、想念,渐渐变得焦虑,我发疯了似的把床单和被套全部拆掉,从那个小窗户扔出去。
可是,这没有用,一点儿也没让我解脱,这小小的十几平米的房间,在这三个月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留着我和他的记忆。
我能想到的活儿都被我做完了,突然间就陷入了无所事事的境地,我失落极了,无所适从。
12
明明只认识了三个月,三个月前,我们还互不相识,他为什么要闯进来?我为什么接纳他?
日子已经很艰难了,是命运的安排吗?
我的爱情,在我孤独生长了26年的时候才出现。他就这样进入了我的心,最后却被我亲手杀掉了,这算什么?末日爱情?
我觉得我有必要讲讲我们的相识,那得从三个月前开始。
13
灾难爆发之后,我没有像其他幸存者那样选择逃离。
我后来有总结过,只要熬过最初那半年,大多数幸存者都能找到那些鬼东西活动的规律。只不过,那些东西传染性太强,生活处处充满危机。
其实,更多时候,危险并不是来自于鬼东西们,而是其他幸存者。
这几年,我不是没有见过其他活人,相反,很多次遇到过外出搜集物资的幸存者。只是人们大都很谨慎,我大多时候也会选择和别人保持距离。
我很幸运,并没有被外人发现藏身处。直到他的出现。
三个月零12天前的那个夜里,原本只有零星尸吼声的我的小区内,突然传来一阵阵爆炸声。
小区一条主干道,有很多影影错错的生物在奔跑,当先几人不时地朝身后扔出自制的燃烧瓶,爆炸声就是因此产生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半夜外出,但很明显,他们被围攻了。
“该死!”
这种情况下,我没有能力去救援,其实更多的是烦恼这些人惊动了这么多鬼东西,还给引进自己藏身的小区里。
他们距离我这栋楼越来越近了,我真怕他们会冲进楼道,因为如果这样,我连外出都会成倍增加难度。
这些人手里的燃烧瓶好像没有了,一个大个子,一把拽住一个人,有些跛脚,应该是个女人,她被那大个子扇了一耳光,推向了身后追来的鬼东西们。
他们还在跑,不过好像有了争吵。
一个黑影猛然间打了那大个子一拳,却被大个子一脚踹在地上,那大个子还要打,但被其他人拉住了。
黑影坐在地上,看了一眼其他人,又说了什么。之后,单独朝我这栋楼来了。
“混蛋啊!”
我抄起一把消防斧头,时刻注意楼道里的动静。
片刻后,楼道里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
14
电梯早已无法使用,他只能从消防通道往楼上爬,这是唯一的通路。
他到不了顶楼的,因为顶楼的门被我锁住了,那里有我种的菜和储存雨水用的大胶桶。
“闪开!”
我大喊着,把一个折叠沙发床从楼道推了下去。
他显然没想到还会遇到活人,只不过没有时间犹豫。紧紧贴住墙壁,恰好让过了顺着楼梯滑落的沙发。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顺势把沙发打横了过来,这样就能暂时阻挡住没脑子的鬼东西们。
“快上来!”
没时间废话,我招呼一声就往回走。进了门,他看了看我手里的消防斧子,好半天没有说话。
“为什么晚上出来?”我不担心那些鬼东西能找上门来,因为从三楼开始,我就已经洒满了消毒水,这可以干扰它们的嗅觉。
我很激动,但是声音很克制,只是手没有控制好,举着斧子指向了他,“你知不知道这样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
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也许是我举着斧子的模样太过吓人,他竟然跪下了,‘咚’的一下,一头砸在地上:“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楼里有人……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那些鬼东西会自己走吗?”我简直欲哭无泪,“起来!把我地板都弄脏了!”
他跪着没动,嘴里还是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
我们就这样僵持住了,我干脆坐到沙发上,他依然跪在门口。如此许久。
门外鬼东西的动静渐渐小了,他也停止了念叨。
“刚才怎么回事?你们那些人没有常识吗?”我很烦躁,抽出一支烟自顾自点上,“我不管你们从哪里来的,天亮之后,赶紧滚!”
“好,嗯?”他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忽然的安全让他有些放松,明显反应慢了半拍,“啊?走?我没地方去了……安全营地没了……
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可以干活的!求求你!”他竟然又开始磕头了。
“什么跟什么啊?别磕了!停!”我被他搞得越发烦闷了,这个样子哪里像个男人?赶紧打断他,“安全营?是什么?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我拎着斧子蹲在他面前,把嘴里抽了一半的烟递给了他。
他接过烟,狠吸了一口,“河南岸开发区,有一个幸存者安全营地,大概有一千多人,一年多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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