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写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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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他已是小有名气,随军打了几场胜仗,带着一身戾气于年节前返回宫中参加宫宴。少年将军初初沾染血气忘了收敛,将那杀伐情绪带入宫中,五皇子为男子,尚且因江元佑的异常而蹙眉,更何况此前一无所知的怀兴。

        从那之后,只要听得江元佑之名,怀兴便不能忍受。

        钟雪茹听明白了,怀兴对江元佑是心病,心病却得用心药来医,让他们多多相处以毒攻毒,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她哽了哽,把这些想法说了出来,结果只见怀兴猛地摇头拒绝:“不要,我不喜欢。”

        话已至此,钟雪茹也不能说什么,她叹气道:“那公主打算如何呢?”

        现在只是良妃的试探,还没将意思呈到皇帝那儿去,若是真的拟旨赐婚,皇命便不是说收回就收回的了。

        说到底,无论良妃先前有没有让怀兴嫁给江元佑的意思,让五皇子误会确实也是钟雪茹捅出的篓子。五皇子妃今日来是为了传话,也是为了探探口风,如果怀兴真的对江元佑有意思,那便顺着良妃的意思去请旨,如果不是……

        就算不是,五皇子还能阻止良妃去皇帝枕边吹耳旁风吗?

        江元佑战功太高,皇帝自然要把他的婚事安排的妥妥当当,赐婚公主既是无上荣耀,若是良妃再添油加醋继续两小儿情投意合,指不定在皇帝心中他还做了个牵线搭桥的大好人。

        到那时候,怀兴不想嫁也得嫁。

        “姐姐……如果真的要嫁,我就、我就逃婚!”

        钟雪茹眼皮子跳了好几下,她如果真的逃婚了,且不说天子震怒,光是江元佑那个家伙,恐怕就能亲自把怀兴给活捉回去……她光是想象都觉得怀兴会因此再多加一层心理阴影,然后江元佑被她惹恼了,就算成了亲也会找她算账的。呃,以男人的占有欲来说,大概会是这样吧。

        钟雪茹矛盾极了,这是她披着怀兴的外皮惹出来的祸事不错,但如果当时不是钟雪茹而是怀兴自己,其实也会和江元佑遇见,他们俩注定要在东二所见面,起因并没有因为钟雪茹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区别在于,之后的几次相遇,若是怀兴她会跑,但是钟雪茹留了下来,甚至还鬼迷心窍地送了个“信物”,于是有理也扯不清了。

        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劝道:“公主你别冲动啊,会有办法解决的……”

        “真的吗,姐姐你会帮我吗?”

        怀兴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钟雪茹,钟雪茹被看得心都酥了,这么脆弱的小姑娘,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说一句“不”。

        “我……我尽量……吧。”

        紧接着的半个月,怀兴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她每天都在害怕会有宫人来到西殿,然后一道圣旨降下来,把她的美好生活全部打破。而钟雪茹心里也不好受,怀兴每念一次江元佑,她心里的罪恶感就增加一分,到了现在,钟雪茹直接把江元佑划为了罪恶源头。

        “都是他惹出来的!没事来见我干什么!”

        怀揣着各种复杂的情绪,钟雪茹开始失眠了。她躺在暖阁床上辗转反侧,硬是挨了半个时辰,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躺到后半夜,她仰望着房梁,脑子里嗡嗡作响,身子也越来越僵硬。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吼了一声,从塌上爬了起来。

        窗外冷月如霜,夏日的夜晚依旧燥热,饶是屋里放了冰块,暑气也还是萦绕于半空。钟雪茹半宿未眠,起身后才发现自己身上汗津津的,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恼的。

        她想起钟雨彦曾经对她说过,江元佑初袭永安侯之时,皇帝本要下旨为他与一阮姓才女订婚,侯府人丁寥落,赐婚也是为了添丁增福,博个双喜临门。然而这指婚却被江元佑给拒绝了,据说他拒绝时言辞坚定不容置喙,竟真的让皇帝收回了成命,令将阮氏女赐婚他人。钟雪茹心想,若是江元佑执意不娶公主,他们这亲事是不是也能顺当解了?

        她知晓自己怀着私心,答应会帮着公主是一方面,但她心里很清楚,她其实不想看见江元佑娶亲,尤其是娶了怀兴。以国师之言,她是怀兴的福缘,日后即便不必日日与怀兴牵扯,一旦宫中有命,她还是得伴在怀兴身边。况且她也的确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哪怕只是怀兴想见她了,她也会欣然赴约。

        但若是在见怀兴的同时却要见着身为她夫婿的江元佑,钟雪茹是不愿的。她可以藏住自己心事,只当做是一场风月好梦。她看见他会心跳如鼓,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穿自己的心事,她何至于去当一个跳梁小丑。

        她思前想后,静悄悄地摸到了小书房里,坐到桌前研墨。她提笔写字,洋洋洒洒,她欲藏起的喷涌情绪,她不得不折断的少女遐思,全部化作簪花小楷,一笔一划,在纸上勾勒千言万语,字字决然,与其说是写给收信之人,不如说,是她用尽心神在说给自己听。

        不知不觉,她竟写了整整两页,最后落笔于“相绝”二字。

        她搁下笔,怔怔地将信读了一遍。读至最末,她的眼眶涨得生痛。她苦笑着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用镇纸将那两页纸压住,寻了个信封来,在信封上写下“永安侯亲启”。

        装好了信,心里似乎蓦然间空了一块,她呼出几口气,轻手轻脚地都出了屋子。她站在小院里,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她竟感到了些许的寒意。她定了定神,踮起足步,在皎皎月光之下跳起了舞。衣裙翻动,长袖飞舞,仿佛要将什么甩出。一整支舞跳完,她竟感到满身前所未有的疲意。

        她不记得自己如何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暖阁,朦胧之中她倒在了塌上,连衣衫都未解,就这么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她又起了个早,顶着一双乌青的眼睛在院里练了一会儿剑,而后才去沐浴更衣。为了不让怀兴担忧她,她用脂粉掩住眼下的疲惫,待到怀兴醒转,她才将写好的信转交给了怀兴。

        “我昨日写了一封信,若是以公主之名送去边关交给永安侯,或许能叫永安侯出面推了与公主的亲事。”钟雪茹不愿透露信中内容,但毕竟要用公主的名头,却也还是不能瞒她,“公主需要过目吗?”

        怀兴想了想,摇了下头:“我相信姐姐。”

        钟雪茹看着怀兴明澈又坚定的眼神,越发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不堪入目。她长叹了声,将信交给了白石,托她偷偷混进送往边关的书信里,尽量别叫良妃的人察觉了。

        白石这些日子也看出了怀兴的抗拒,她本以为公主与永安侯两厢情愿,只是碍于身份发乎情止乎礼而已,但这些日子过来,白石终于确定了怀兴对永安侯并无绮思,一切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白石对向五皇子妃透露之事心怀愧疚,办起事来自然尽心,还真叫她托了个法子,在良妃的眼皮底下把信送了出去。

        信已经送出,钟雪茹不知为何忽然轻松了下来,如同终于放下了沉重的包袱,可以再无芥蒂地陪在怀兴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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