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关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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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在屏风后面的唐月樱想探出脑袋瞧钟雨彦一眼,结果却没注意屏风脚,就这么给绊了一下,膝盖重重地磕在木框子上,痛得她惊呼出声。

        小薛氏与钟雨彦齐齐往她那儿望去。

        唐月樱被当场抓包,不好意思继续再躲,她揉着膝盖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挪了出来,讷讷地低头道:“阿娘……二表哥……”

        小薛氏微恼地盯着唐月樱:“阿樱,谁准你来偷听的!成何体统!”

        唐月樱垂着脑袋不敢看小薛氏:“阿娘,我错了。”

        钟雨彦远远地看着唐月樱,记忆中模糊轮廓的小姑娘骤然间变得清晰。时隔多年,这个姑娘与他想象里的没有太大区别,若说钟雪茹是明艳之中带着一股韧性,那么唐月樱便是将“柔软”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钟雨彦觉得如果用一种食物来形容她,她应该是蒸笼上刚刚出炉的流心包子,白嫩娇软,稍微碰一碰都能破了外皮,流出软糯糯又甜腻腻的内芯来。

        过了一会儿,钟雨彦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小薛氏:“既然四表妹来了,姨母可允许我同她说些话?”

        小薛氏瞥了眼钟雨彦,又继续瞪着唐月樱,唐月樱听见钟雨彦的话,微微抬起头,眼里满是神采。小薛氏看见女儿这般,心里不免动容,她轻叹一声,只得答应下来:“罢了,你们说吧。只是不能耽搁太久,知道吗?”

        钟雨彦点头答应,他向来是稳重的,小薛氏也很放心。她起身离开,经过唐月樱身边时又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唐月樱羞赧地红了脸。

        小薛氏出了前厅,唐月樱这才敢小步挪到钟雨彦面前,她比钟雨彦矮得多,得仰起头才能看他。钟雨彦不动声色地垂眸看她,唐月樱有一点困惑,他不是说有话要对自己说吗,为什么现在小薛氏走了,他反而不说了?

        唐月樱看见钟雨彦,心里面高兴,钟雨彦难得旬假还抽出空来见了自己一面,她一想到这一点,心里面就满溢着欢喜。

        “二表哥?”她轻轻开口。

        钟雨彦打量着这个快要成为他妻子的姑娘,她应该是听说了他到访之后才匆忙打扮的,发髻挽得很松,方才撞了下屏风,一缕头发散落下来,稳稳地停在左侧脸颊旁,被她稍稍一拨,撩到了耳朵后面。她的头发看起来很软,钟雪茹说她是个活泼的性子,钟雨彦倒是没看出来,就这么软包子一般的模样,哪里有活泼的影子?

        他用了短短的时间确定了自己对十六岁的唐月樱的第一印象,而后问道:“你这几日可有外出过?”

        唐月樱微愣了下,才回道:“唔……薛家表姐邀我去过一回锦绣坊挑布料,就去过那么一回。啊,对了!”唐月樱从怀里取了一个香囊出来往钟雨彦手里塞,“这、这个是我想给二表哥的,本来想托阿茹给你……既然、既然今天见到了二表哥……”

        钟雨彦举起手里的香囊,凑到眼前仔细观察,用的是银白色的布料,上面绣着青竹,唐月樱贴身带着它,布料上还残留着她怀中的温度。香囊的味道很好,是两种不同的香气糅合在一起,一种是香囊本身的气味,剩下的是少女身上的熏香。两种气味混合得巧妙,谁都不会抢走谁成为主导,钟雨彦也并不排斥这种味道。

        他将视线移回到唐月樱身上,对她说道:“嗯,若是遇到什么事……我常在国子监不方便出来,你如果有了麻烦,尽管去找雪茹。”

        唐月樱眨了眨眼,显然没听懂钟雨彦的意思,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脑袋,又疑惑地问:“会有……什么麻烦?”

        钟雨彦思索了下,还是没直接把良妃的名号说出来,他也不保证唐月樱能不能藏住心事,她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本来没有的事说不准都成了有事。他隐去了主事,给唐月樱讲了一个不太安全的故事,意在提醒她老实待在薛家不要乱走动,再加上江元佑暗中派人保护,应当不会有太多变数。

        唐月樱听了钟雨彦的讲述,他讲得不够直接,唐月樱也没把自己自觉划到危险中央去,只觉得京里比起宜州要复杂得多。钟雨彦算是赞同她的评价,只是看她那如呆头鹅一般的反应,便知道她压根没有理解他的暗示。他忽然觉得他今天跑来这一趟纯属白来,他大概是高估了唐月樱的聪明程度。

        “总而言之,这几个月你都得照顾好自己,知道吗?”无可奈何之下,钟雨彦只能换了另一种说法吩咐她。

        然而唐月樱却意会错了意思,她只当钟雨彦是在关心她,因为他还要准备会试无暇分身照料她,只能如此交代,还特地提到了钟雪茹,像是临时将她托付给了自家妹妹。唐月樱眉毛弯成一对月牙,甜甜地笑起来,心尖上滚过几滴蜜浆,一双眼睛神采奕奕,一扫先前含羞待放的模样。

        钟雨彦没听到她的答复,只能追问,全然没有在意她现在的笑容:“记住没?”

        唐月樱连连点头,拍了下胸脯朝钟雨彦打包票:“我会听二表哥话的!”

        “嗯。”他淡淡地点了下头,捏了捏手心的香囊,复又再问,“这是什么?”

        “前些天去挑布料,我觉得这个颜色很适合二表哥,上面的竹子是我绣的,绣的急,不够好看……以后我再给二表哥绣。”唐月樱指着香囊,笑吟吟地说,“阿茹说今天是二表哥旬假,我想让二表哥带在身上,里面放着安神定志的药草,二表哥念书辛劳,戴着它可以养神。里面还有、还有我求来的平安符,祈望二表哥健康顺遂,会试得中。”

        钟雨彦端详着唐月樱的笑颜,想从她的神情中读出些她的真实想法。她如此期待自己会试题名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婿,她盼望嫁一个仕途清明的人此后一生无忧,在他的身上倾注了某种赌注吗?钟雨彦皱了下眉,他着实厌恶这样的感觉,正如他听见良妃在打他的主意那般。

        他的眉头锁得极深,唐月樱自然也发现了。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支吾了下,低声轻问:“二表哥……是嫌弃它绣的不好看吗?”

        “不是。”他否认,“你很希望我此次春闱入榜吗?”

        “当然!我从小就知道科考是二表哥的愿望,二表哥如愿了一定会很高兴,二表哥开心了,我也就会开心。”

        单纯只是因为开心吗?钟雨彦眉心一舒,他果然还是错估了她,她那么呆,怎么可能想得那么深远。

        “嗯,我知道了,我收下。”钟雨彦握紧香囊,“我该回去了。”

        “哦……”

        唐月樱本想邀钟雨彦留下来用饭,但小薛氏一定不会同意,她们借住在薛家,许多事情也不大方便,就像用一下小厨房都得薛家人的同意。她呆呆地看着钟雨彦,知道该送他走,却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适合。

        钟雨彦看着她一脸纠结,仿佛陷入了什么沉思,如果是别人他可能会怀疑在打什么主意,但经过这短短一段对话,他差不多也摸清了唐月樱的能耐,她现在在想的,多半是应该用什么方式送他出薛家。

        他自我否决了先前的判断,这一趟大概来得还算值得,起码他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唐月樱真的是养在深闺里的纯粹的小姑娘。钟雪茹说过怀兴公主很单纯,但那是因为公主有着单纯的资本,公主哪怕一辈子都不谙世事,有着数十数百的人守卫着她,无论是否真心。而唐月樱没有这个资本,在唐家没有,在薛家也没有,唯二护着她的是她的父母亲,来到了京里还多了个钟雪茹,但钟雪茹毕竟还是女流之辈,许些事情她也有心无力。

        他也该护着她的,毕竟他再过四个多月就要成了他的妻子。

        毕竟,她真的有点呆。

        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唐月樱一眼。她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双亮闪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眼睛眨巴又眨,像是在期待些什么。他一言不发,望着她的表情从期望到失落,眼里的神采渐渐隐去,最后不舍地举起手,朝他挥了两下,轻声说了句“慢走”。

        钟雨彦离开薛家之前又去找了小薛氏,他没有说明自己与唐月樱说了些什么,只是礼节性地拜托了小薛氏多多照看唐月樱。小薛氏十分不解,她是唐月樱的母亲,还能亏待了她不成?钟雨彦这话说得着实奇怪。

        但她又转念一想,钟雨彦主动提了,也算是好事,至少在面子上,他已经默认了唐月樱是他的一部分责任。

        小薛氏瞧着这个未来女婿,越发满意,她看着钟雨彦长大,知道他将来会是个有出息的,现在他愿意对女儿好,她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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