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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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辙张了张嘴,移目望向父亲。

  明思海没有去看明筝,他怕看到女儿眼底的绝望,朝堂上那些龌龊腌臜,比内宅更甚,阴谋阳谋,智计手段,说到底都只为争名逐利罢了。功高盖主,从来算不得一件好事。多年养虎,一朝放出山,自然要发挥最大的效用。用许家这只多年养肥了的饵,借刀除去嘉远候,收服了西北军心,灭了心腹大患……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学生,这就是当今天子。

  君君臣臣,不过尔尔。

  厅中一丝声息也无,死一般的沉默中,那光色惨淡的日头终是落了。

  明筝坐在车中,纤弱的身子随车摇晃着,风很冷,扑簌簌要卷开帘子。

  她靠坐在椅背上,出奇的,却没有落泪。

  从没想过劫难来得这样快,她甚至没来得及与他说过半句情话,他就这样走了,再也回不来?

  眼底发酸,可是很奇怪,就是一滴泪也没有。

  她心思百转,想到要如何瞒住两个老太太,如何替他扛住这个家。

  虽然她只是个刚嫁进来没几日,连仆从都没认全的新妇。

  **

  夜深了,明筝睡不着,她坐在镜前,借着暗淡的灯火打量自己的眉眼。

  他喜欢她的颜色,欣赏她的性情。

  他爱慕她许多年,一直牵挂她这个人。

  成婚后尽情欢愉,可时日太浅。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不能生养是个遗憾。

  从前没有子女,她并没多放在心上。

  若早知快乐的时光这么短暂……她若是能留下他一点儿血脉多好。

  她双手叠在腹上,那里平坦一片。

  如果能和他孕育个孩子,该是件多幸福的事啊。

  可她再也没机会了。

  没机会待他好,没机会说句感谢。

  没机会说句喜欢。

  **

  明筝入宫更勤了,不是陪着太后逛园子,就是留在慈宁宫给太后捶腿喂药。家里也顾得很好,老太君的腰伤腿伤恢复得很顺利。

  二十三日了,陆筠杳无音讯。

  卸下白日微笑的假面,夜里独处时她开始给他写信。

  “吾君修竹,庭院里那树银杏叶片将尽,荷塘日渐枯朽,雪落之时能得你手书一叙么?妾筝。”

  “吾君,祖母伤情转好,今晨多进了半碗碧粳,娘娘精神亦佳,二婶四婶皆安,家中一切平顺,不必挂念。唯不足处,无君在畔,甚念。”

  “一夜梦乱,辗转难眠,君在外,安顺否,和乐否,思妾否……”

  她仿佛终于能够体会他寄来那些信时,怀着的是怎样的心情。

  过往二十余年岁月,似乎尽数是虚度。

  她从陆筠开始,才真正知道何为被爱,何为爱。

  二十六日。

  宫里先有了怀疑。

  太后先是喊来皇帝细问,而后连召了娘家几个兄弟、侄儿,跟着是明筝。

  二十七日,太后急火攻心,晕厥在床。明筝入宫侍疾,留宿慈宁宫两日夜。

  她知道,瞒不住了。

  很快陆家也会知晓,整个京城都会传出流言。

  二十八日,西北十城的消息终于传入京,皇帝无奈向群臣宣告,十日前,许克苒谋反,劫掳嘉远侯,如今攻下嘉城,许賊乔装夜逃,遍抄城池,并无嘉远侯下落……

  一石激起千层浪,欢喜者有之,悲恸者有之,民间已有人为嘉远侯夜祭。

  中宫皇后来旨传召嘉远侯嫡妻明氏,意欲抚慰,明氏以侍疾理由拒之。

  二十九日,西北十城收复五城,捷报频传,仍无嘉远侯音讯。

  三十一日,收复七城。

  当晚,明筝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陆筠,他穿着戎装,骑在马上,一路疾驰,正朝她而来。

  她哭着醒过来。

  宫人在帐外提灯凑近,刚要过问,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宫禁森严,从来没人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扰乱天家清梦。

  斥候手举信件,扣开宫门将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呈至御前。

  皇帝脸色铁青,目视来人。

  “你说的是真?”

  来人叩首再拜,“不敢欺瞒皇上,千真万确。上头落的,是嘉远侯本人的印鉴!”

  片刻,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飞至各宫。

  小宫人跑的满脸通红。“娘娘!夫人!侯、侯爷他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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