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教双眼识玄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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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读书自立,颇有颜回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不改其乐的气节。

        因此为家务操劳,缩衣节食,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亦没有自怨自艾。

        只是自半月前,他天天晚上都梦到一个情景,好似有一座山,山很高,团团云雾缭绕,其间有一个高台,明月如水,披洒在道人身上,幽远飘渺。

        他就坐在道人底下,那道人化出一面水镜,上面居然有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情景,其中一个美貌少妇和一个儒雅男子,带着一个幼儿,过得极为幸福。

        直到后来,那男子有一天得了暴病,很快就逝去。

        妇人最后亦改嫁他人。

        种种场景,如露亦如电,变换极快,到后来幼儿渐渐长大,分明就成了他自己的模样。

        偶尔一梦还算不了什么,连续半月皆是如此,少年不得不心生疑惑。

        对应种种,加上近日在邻里间旁敲侧击,心中有了猜疑。

        只是他性情沉稳,没有表露。

        今日如往常一样,做完手上的活计,才从从容容入堂询问母亲。

        他之前毫无异样,突然发问,王氏自然掩饰不住,眉宇间生出异色。

        王氏见到少年不急不迫,十分镇定,心想到:到底是他的种,即使长在寻常人家,这份气度风采,亦不是乡野小儿,可以比拟。

        她说道:“你既然听到了什么风声,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你本来姓周,名元亮,远祖周斌还做过大夏朝的宰相,数百年来你周家败落,直到你高祖周秦的时候,在关中清水县做了县丞,定居那里,你祖父、你父亲亦在清水县,你生身母亲生你时难产去了,后来便是我嫁给了你父亲周宏文,后来因为一些事故,不得不举家搬到这蜀中,只是在你两岁的时候,你父亲就得了急病走了,他走之后,咱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只好带着你嫁给了朱家。”

        王氏说来简略,落在周元亮耳中,不吝于九天霹雳,原来梦中所见,无一不是真的。

        当然他也没看到王氏抛弃他没有成功的那些事,王氏自己也没说。

        他只知道王氏虽非他生~母,却带着他改嫁,着实难得,这份恩情,这份养育之恩,重于泰山。

        同时亦知道自己不是朱家的子孙,更不知如何自处。

        他心中伤感,戚戚之情,王氏亦能感觉到。

        当时即使有抛弃他的心思,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将对方视如己出了。

        周元亮默然而退,第二日终于做了决定,说要外出游学。

        王氏心里知道留不住,也随他去了。

        周元亮孑然一身出了朱家,只感觉天地茫茫,无一可容身之处。

        他想到了那座山,山上那个道人。

        到底他是有根性的人物,心中隐约知晓恐怕那道人跟自家干系不小。

        他读书过目不忘,仔细回忆那山情景,以及山中草木,对应从前见过的荒经,发现那山极有可能是五台山,起初又叫做太乙山。

        只是这一路千山万水,他不过十二三岁,要去那里,可谓艰难险阻。

        他心中不免道:“亦未必是那里,怎么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就千山万水而去。‘

        心中另外一个声音道:“你已经破家出门,难道就这样灰溜溜回去。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

        他长在蜀中,当然耳濡目染下,知道大儒彭端淑的《为学一首示子侄》的故事。

        那篇文章讲道:蜀中有两个和尚,一穷一富。

        穷和尚对富和尚说:“我想要到南海,怎么样?”富和尚说:“你凭借什么去南海?”穷和尚说:“我只要一个瓶子和一个饭钵就足够了。”富和尚说:“我几年来一直想要雇船顺江而下,还没能够去成呢,你能凭借什么去南海?”到了第二年,穷和尚从南海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了富和尚。

        蜀国边境距离南海,不知道有几千里的路,富和尚没有到南海,穷和尚却到了。人们立志求学,难道还比不上蜀国边境的那个穷和尚吗?

        周元亮此去即使找不到那位道人,但是一路游历过去,行万里路,对胸中见识岂无增长。

        他心念及此,豪情顿生,不禁折下一根树枝,在前面一处空地写到:

        孩儿此去别乡关,

        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

        人生何处不青山。

        虽然是前人旧作,却符合他此时此刻心境。

        此事在后世亦广为赞颂,直到将来,周元亮被誉为: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皆从今日开始。

        数月之后,周元亮到了五台山附近的白石镇。

        这山脚之下,极为繁荣,他还发现家家户户都供奉着一个道士画像,跟梦中所见道人一般无二。

        他已经知道这山上住着神仙,有人据五台山的古称‘太乙山’,将那位神仙称作——太乙混元祖师。

        听太乙混元祖师讲道,走出去的弟子不计其数,这方圆百里,近十年来更是风调雨顺,安平乐道。

        周围百姓淳朴,佳佳供奉,直如万家生佛。

        只是数月前太乙山降下一道仙济,从山脚到山顶,只得一条路,那是一条石阶,据传共一万八千级,只有走得上去的人,才能听讲。

        那石阶亦是奇怪,一千个人中都未必有一个人能从此路上山,还有些武林高手或者练气士不信邪,用出腾挪轻身的法门,结果还没到山顶,就摔了下去。

        轻者伤筋动骨,重者粉身碎骨。

        到底还是有些人能通过,别人去问,倒是没有人敝帚自珍,只是道:有志者,事竟成。

        说了却等于没说。

        第二日周元亮试着去爬那石阶,走到十分之一,便恍恍惚惚,似乎来到一个战场,他是一个士兵,正拿着一杆大枪,和敌军搏杀。

        他勇悍无比,每战必先,大伤小伤无数,最后却活了下来。时光荏苒,他也成了一个大将军,拥军边镇,最后没有等到封侯,却等来了一杯御赐的毒酒。

        含~着虎泪,饮下毒酒,天晕地转,居然又到了山脚下,一身大汗淋漓。

        被冷风一吹,打个机灵。

        此时烟霞如染,那太乙山脚下,土质偏暗黄,晚霞一落,登时如云霞卧地,十分迷人。

        周元亮没有被景色吸引,只是浑身一点力气都动不起来,躺在草地上。

        不禁吟道:“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小郎君,飘然出世矣。”

        有人朗然一笑,珠落玉碎亦不及其笑声动听。

        周元亮循声而望,看其人长发披散,随意搭在肩上,月白衣袍,点尘不染,面如冠玉,顾盼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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