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期许(1 / 2)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期许
“哦?”
“以权夫人的身份,她一到诸家,诸太太肯定是要亦步亦趋,不离左右的。”七娘子侃侃而谈。
小脸上自然而然,就流泻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就算是要等在外头招待母亲,那也必定要先把权夫人领到净房,稍事作陪,待得报信的人进来,才好脱身出来迎接。这才是大户人家待客的礼仪……以诸太太今天的圆桌布置来看,她只有比小七推测的更小心,并不会粗疏到让权夫人独个儿进净房更衣。”
大太太若有所思,“就算是她自己要出来招待我们母女,也应该差遣媳妇在权夫人身边侍奉,才是待客的正道。”
可诸太太虽然在春酒席上下了一番功夫,让双方没有分出高下,但在更衣一事上,却反常的粗疏。权夫人是独个儿出的堂屋。
“万事都有个因由,虽说诸太太也可能是一时疏漏,但小七怎么想,都觉得还是因为……她和权夫人私下相当熟络,才在礼仪上有所疏失。”
就好像大太太到李家做客时,李太太就不会太讲究一样。
大太太的眸色渐渐地深沉了起来。
李家和杨家是什么关系?
诸家和权家,又是什么关系。
出了半日的神,才夸奖七娘子,“还是小七心细,你父亲夸奖你,再没有错的……若不是你想到了这一层,我还真没看出不妥来。”
七娘子不骄不躁,抿唇提醒大太太,“这也不过是小七的一点小小的想头罢了,没有凭据,终究是当不得真的……”
她还真怕因为自己的这一番话,杨家就和诸家交恶了。
“这娘当然知道。”大太太笑了,“军界的事,我们家也不好插手,不过是向你表哥传一句话罢了。他自然有办法查证,若诸家真和权家有联系,那这颗钉子,还非得拔掉不可。”
七娘子一下就想到了许凤佳的话。
“诸总兵和我有些不对卯……”
又想到了他是为了回避诸总兵才进了白梅林。
就觉得许凤佳心里恐怕早已有了七八分的准了。
对大太太的话,她只是报以一笑,并没有再搭腔。
大太太也放下心事,握住七娘子的手腕,细细赏鉴权夫人赏给的这一对白玉镯子。
“啧啧,权夫人也实在是舍得。”不由和七娘子感慨,“这样洁白无瑕的玉镯子,恐怕还是权二少从西域带回来的。自从北戎冒起,西域商路堵塞,京里已经有多年没见过这样好的玉了。”
七娘子有些吃惊,“还以为就是三五百两……”
首饰而要三五百两,也不能说是便宜了。
大太太看了看七娘子,倒觉得七娘子要比往常可爱一些。
再玲珑剔透的人,也有无知的一面。
“黄金有价玉无价,你三姐多年来自你父亲那里得了多少名贵的首饰,有这样漂亮的玉镯没有?”就笑着点拨七娘子。“无非都是金啊银啊……不过是你父亲花钱哄她开心罢了。那些东西虽然也贵重,但到底透了暴发的意思,京里的人家,最看重的还是玉器。这对镯子要是放到市面上,能喊出上万两银子的价钱,都难说呢。”
七娘子也就明白过来。
古代开采玉器不易,玉器的价值本来就高。
又是这样纯净无暇的羊脂白玉……当然会引起豪门权贵之家的竞相开价,这样的玉镯,已经和钱没有多大关系,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娘手里不是有好几对……”她嗫嚅,“我就没看得多珍稀,是小七眼浅了。”
“也不怨你眼浅。”说大太太手里好东西多,大太太当然是高兴的,弯了眉眼笑着和七娘子话当年,“这个品级的和田玉,我手里也不过是三对镯子,一对是当年我娘的陪嫁,还有一对是你三姐给我压箱的礼,第三对,是你父亲升任江苏布政使的时候,从商队手里淘换来送我的……别的都有少少的瑕疵,比不得这一对的无暇。”
说着说着,自己都皱起了眉头。
“权夫人的行事,也的确太出人意表了。”就咂摸起了权夫人的用意,“这么名贵的镯子,就算是权家也没有几对,怎么忽剌巴儿就脱到你手上了?——这样看来,我给的那块红宝石,倒又压不住她的见面礼了,当时只是扫了一眼,没看出名贵来……”
七娘子也很不解。
权家和杨家一向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这些年来,关系更是冷淡。
权夫人的这份礼,实在是重得不合情理了。
才回了府,第二天大老爷就把七娘子叫到外偏院侍奉。
既然开了衙,外偏院案头的信件就多了起来,大老爷身居要职,整个江南的政事,说起来他都要先过目了才能往上呈送,案头最少不了的就是各色公文。
七娘子一进小书房,就看着大老爷亲手整顿着案头的油纸封,她忙上前跟着打起了下手。
“噢,你来了。”大老爷似乎心情不错,见到七娘子,就把手中的纸张递到了女儿手里。“惯了有你打下手,身边的小厮儿总觉得毛手毛脚的,索性自己动手。”
“父亲常年耗费心力,起身走动走动,活动身子,也是好事。”七娘子轻声细语,低头给公文分门别类,各自归拢预备稍后装订。索性就在书案前坐下,一边粗粗浏览公文的内容,一边给公文写提要的小签儿。
大老爷就在逍遥椅上坐了下来,呵呵笑,“嗯,小七说的对,走一走,心头松散多了,没那么堵得慌。”
七娘子手下一顿,这才晓得大老爷今天不是心情不错,相反,而是刚才遇到了烦心事。
恐怕就是因为这样,才懒得叫人进来打下手收拾桌面吧。
只从这样的小处,就能看出这个封疆大吏的心思是何等深沉。
“什么事儿,让父亲都烦心起来。”她手下不停,格外放柔了声音和大老爷说笑,“要我说啊,父亲该把这‘从容’的小条幅自留才是……免得烦心事挂在心里,反而更烦心了。”
大老爷不禁失笑,“这个小七!”
也就和七娘子闲扯起来。
“想必你还不知道,你表哥一开年就……”添添减减,把大太太的话又说了一遍,“刚才消息送上来了,就是今早,杭州一个粮行起火,火灭了才发现全行从上到下一个活口没有留,火场死了四十多个人,仵作验尸……”
七娘子的手也不禁一抖。
“这事你也暂且不要和你娘说,这四十多个人都是年轻壮汉,不少人的服饰和粮行伙计一点不像,还有穿着绫罗绸缎的。杭州知府给我写信,说恐怕凶手是从别处背尸过来,一并推到火场中毁尸灭迹。”大老爷的语调虽平静,但话意,却还是让七娘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快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啦……连我都尚且不知道鲁王在杭州的这个暗桩,凤佳这孩子是怎么摸上门去的?鲁王身边,恐怕是出了内鬼了……”
七娘子只觉得遍体生寒,半晌才喃喃自语,“要变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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