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2)
巴有工自从来了凤台县开始,就感觉这个地方充满了一种令他无论如何都生不出好感的气氛。最令巴有工感到厌恶的就是每天的士兵生活会议。
自从陈克结束了与地主的土地谈判,就转到了保险团的旅部。士兵生活会议也恢复了常态。安徽新军的官兵们被分配到保险团的工兵部队当教官。灾区的住宿条件自然不会很好,新军的官兵能理解却不太能接受。岳张集倒是有房子住,不过现在里面被女人和孩子占据了。连保险团的旅部都是草棚的屋子,无论是旅长、团长、营长、连长、排长、班长。这些军官的住宿与普通战士和百姓毫无区别。安徽新军的官兵们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巴教官,我是笨些,不过我真的想尽早学会您的手艺,您要骂我的话,尽管骂。但是您别骂完了之后不再教我。求您了。”战士朱存瑞很认真地说道。在保险团当中,军官绝对不允许打骂战士。不过工兵营的战士早就被私下反复教育,安徽新军的这些人是来当先生的,他们不是保险团的人,保险团的规矩不适合这些人。
朱存瑞还记得华雄茂当时的发言,“大家若是觉得不服气,想少挨骂,没问题。赶紧把人家的东西学会。”
巴有工没有回应朱存瑞的问题,他经常骂人,特别是最近两天。自家事自家清,巴有工并不是恨铁不成钢,相反,保险团战士们那种热切的学习态度已经学习热情把把巴有工给吓住了。工兵是一个技术兵种,能够被选入工兵营的都是文化素质拔尖的战士。这不仅是说在文化上他们都认识了五百个字,熟记九九乘法表,能够进行五位数的加减乘除运算。不少人甚至开始学习几何与物理。陈克对技术兵种的要求是,“必须有对科学的热情。有探求知识的渴望。”
经过选拔出来的工兵营战士,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素质,有了这种热情,才能够在半年多的时间里面掌握这么多知识。当然,与陈克接受过的系统教育相比,这些战士们掌握的知识未免偏科严重。而且这些知识的实用性目的过于强烈,陈克根本没有打算让这些人成为研究者,而是仅仅希望他们能够成为使用者。
即便如此,巴有工依然被这些战士们的学习能力所震惊了。经过观察,巴有工发现战士们特别喜欢开会。大家在工作闲暇时候根本不像新军那样聚集起来喝酒,吹牛,互相炫耀,或者偷偷的出去玩女人,或者聚众赌博。保险团的战士们在一起,除了讨论学到的东西之外,极少谈论别的内容。怎么样才能更好的使用学到的测绘技能,在学习中遇到了什么问题需要解决。在学习过程中,想明白了以前没弄明白的知识。战士们最爱的就是交流这些。
巴有工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把自己的知识教给保险团的战士了。原本已经算是应付差事教授了对于仪器的使用,他本以为这些使用原理的教授需要很久,可他实在没想到,保险团居然有人专门教授这些理论知识。这些土包子们需要的恰恰是对现有仪器的使用知识。对于没有能够料到这点,巴有工是痛心疾首。
对于旧上层来说,垄断知识是他们安身立命的诀窍。即便是新军强化教育,也是同样如。教授的知识仅仅让士兵能够听从命令就够了,全面教育并不是新军的本意。保险团这样最大限度普及知识的军队,巴有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保险团不仅仅是强化普及知识教育,在日常生活中更是离经叛道。
大家都有日常生活。在保险团,这些事物都是要拿出来公开讨论的。伙食分配的问题,甚至包括军饷发放的问题。这些本来应该是军官们作主的事情,现在统统由士兵们来决定。军官们仅仅是对这些决议进行执行,对人员进行分配。
安徽新军虽然管理严格,不过毕竟还是一支旧军队。虽然力图消灭旧有的军队痼疾,不过军官们总是能找出别的法子来曲线解决。例如发军饷固然不能明面克扣,不过军官就拉着士兵们出去喝酒,买春。自然有“聪明”的士兵去孝敬。识相的士兵就能够得到轻松的肥差,而不识相的士兵就要承受苛刻的待遇。至于那些敢于反抗的“刺头”,军官正好用他们“正军法”。至于赌博,那就更是捞钱的不二法门。甚至有军官坐庄开赌的事情。
在军官看来,权力就是谋取利益的最大来源。而新军的官兵理所当然的认为,能够少承担工作就是当前的成功,如果能够获得权力去压榨别人,那就是人生的成功。
可是在保险团,这种理所当然的世界就颠倒了。权力仅仅是为了完成工作,而辛辛苦苦所完成的工作,并非是给保险团本身谋福利。相反,这些繁重的工作,却是给百姓们谋福利。
这些天巴有工已经知道,工兵营的工作就是测绘,为未来的凤台县大规模水利建设做准备。保险团固然将得到自己的农场,可是部队已经下了命令,首先测绘的修建的,将是提供给普通百姓的水利工程项目。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让巴有工十分不解。工作已经辛苦到这个程度,但是保险团却要给百姓们先干活。这是图的什么呢?
百姓只交三成租,在这个灾年里面,第一年还不收租。这就意味着保险团除了养活自己之外,还要完全没有收益的为百姓劳作。就算是这些战士们的家人能得到好处,可工兵营的战士满打满算才一千人,按照一家十口人这么高估的数据,也不过一万人。现在凤台县的百姓就有六万多人。为了那五万人白白出力,巴有工自己是绝对不会干的。
他原本以为工兵营的战士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结果私下一问,战士们的表态很简单。“我们测好了土地,其他人还要去开地,耕地。大家都是干活,这有什么区别?”
“你妈要是这样还当兵做啥。”巴有工费了好大劲才把这句怒骂咽回喉咙里。当兵就是要吃粮,如果不是为了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再汗珠子摔八瓣的干活,谁当兵啊?
巴有工的愤怒之情直接破表。对这群生瓜dan子再也看不顺眼。他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对保险团的士兵如此不满,他胸中沸腾着极度的不满。对待战士的态度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些情况实际上负责政治工作的何足道已经汇报给了陈克,并且询问了陈克的态度。陈克难得的开了一个玩笑,“足道,有人要是坚信太阳是三角形的,你会和这人交朋友么?”
“当然不会。”何足道毫不犹豫地答道。
“你们若是能交朋友,那么必定得有一方彻底改变自己的立场才行。不是你改,就是对方改。现在一定要加强我们自己的立场。绝对不允许有丝毫的放松。既然我们坚信我们自己才是正确的,那就一定要坚持我们自己。”
何足道思索了一阵才问陈克:“陈旅长,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去感化新军的战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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