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 / 2)
感受到那眼神里的敌意和比量,苏桐心里叹了口气。
所谓祸害,就是无论走到哪儿,都能被人惦记。
“你误会了,”想到这儿,苏桐没什么义气地把自己摘了出去,“我不是他女朋友。”
一直低着头摩挲酒杯边沿的男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照旧像是没看见过来搭讪的那女人,往自己右侧一转。
闻景没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女孩儿,剑眉轻挑了下。
苏桐迎上他的视线,无辜地眨了眨眼。
见苏桐这番反应,闻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对,她确实不是我的女朋友。”
话音落时,一点笑意渐渐浮上薄唇。
苏桐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
——看男人这个反应,她直觉对方接下来这句话不会怎么正常。
果然,下一秒,苏桐就眼睁睁地看着那薄唇在自己面前一张一合,伴着低哑带笑的男声:
“她是我的金主。”
苏桐:“……”
算你狠。
苏桐认命地抹了一把脸。
手还没拿下来,她就听见那个女声接上了——
“她出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苏桐:“——噗。”
“……”
今晚第一次见女孩儿发自内心的笑,闻景原本翻上来的冷意被自己压了下去。
他转头看向那个女人。
对方以为他有意,上身当即就蹭了过去——
“只想让你陪我喝点东西,一起玩玩,好不好嘛?”
闻景望着她,眼神冷了下去。
薄唇一咧,他笑得森然。
“趁我还好好说话,滚。”
最后一个字避讳着身后的女孩儿,他刻意放轻了声音。
但即便这样,站在他面前的女人还是被那可怖的眼神骇得不轻。
她身形僵了僵,想放句狠话。
只是在那样的目光威压下,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没说出口。
又窘迫而畏缩地站了两秒,女人才气急败坏地扭身离开了。
闻景重新转回身时,调酒师已经将酒送到了两人面前。
苏桐盯着自己面前这杯绚烂分层的酒,歪了歪脑袋,“卖相不错。”
她又转头看向闻景面前的那杯,“为什么你这个看起来颜色单调多了?”
闻景抵着杯托往女孩儿的方向送了送,“这个烈度很高,你想尝尝?”
苏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摇头。
她将自己那杯捧到面前,埋下头去试探性地舔了一口。
“……好像还不错。”
女孩儿惊讶地看了看酒杯里的液体。
“……”
看着那猩红的舌尖从女孩儿的唇间探出又缩回,闻景眼神一深。
须臾之后,他沉着瞳色转开了眼,顺手拿起酒杯灌了一口。
恰巧看见这一幕的苏桐微愣了下,“不是……烈度很高吗?”
拈起来的酒杯停在半空,闻景闻言低笑了声。
嗓音带着被酒液熏染过的沙哑勾人。
“……你想跟我比酒量?”
说话间他侧过头来看着苏桐,深蓝的瞳子里像是藏了星河。
苏桐被他看得一怔。
等回过神来,她莫名心虚地转开了眼,嘴上却没服软。
“不试试,怎么知道谁高谁低?”
“……”
Todd和Leo进来之后,也被酒吧里的嘈杂程度惊了一下。
“人这么多?”
Todd感慨,“这个密集程度,有定位也不好找啊!”
“还用得着定位吗?”
Leo笑得促狭,下巴抬起来朝下面那层某个方向一点。
“肯定就在那边。”
Todd疑惑:“你怎么知道?”
“底下有一半以上的女人在时不时地往那儿看一眼——你觉得她们在看谁?”
Todd也反应过来,跟着憨笑了声。
“所以说,老大那张脸,是真的不适合做我们这行。”
“是啊,太不低调了。”
Leo羡慕嫉妒地直摇头。
两人没再多说,各自巡视排查之后,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只是还没等下到楼底,Todd的通讯器先震动了下。
他接起通讯。
“King?”
“——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闻景无奈地看了一眼伏在桌面上睡得人事不省的女孩儿。
他笑着叹了声气,“你们直接上三楼休息区。”
“噢……好。”
Todd迷惑不解地挂断通讯。
“怎么了?”
“King让我们直接上三楼的休息区等他。”
Leo揉了揉头发,“唉,喝不到酒,抱不到美人,还得上去看着他俩腻歪吗?”
Todd笑笑:“有胆你去King面前这么说。”
“没有没有……”
到了三楼,探明情况,Todd重新接通通讯。
“楼上没问题。”
“嗯。”
“……King,是苏小姐出什么状况了吗?”
Todd正问着,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楼梯处上到三楼来,怀里还抱着个女孩儿。
看起来小小一个的姑娘窝在男人的怀里,睡得迷糊不醒。
而一上来就勾走了多数人眼神的男人脚都没停,直接寻了个卡座坐了下来,将女孩儿小心地放到一旁。
然后Todd才听见自己的耳机里响起低沉无奈的男声。
“本以为酒量不错,喝了几杯都没什么反应,就换了烈度高的,结果……”
不用闻景说,Todd也看到结果了。
“那今晚……”
“酒后不能见风,等她醒酒再离开。”
“好的,King。”
Todd应声。
事实证明,计划总是会过于理想。
十几分钟后,苏桐抬起头了。
神情迷蒙,眼神里焦点都是散的。
苏桐醒之前几分钟,Todd和Leo刚在不远处聚了头。
与闻景的通讯还连着,Todd游离着视线,一边观察场内情况一边做汇报。
“之前酒店里接近苏小姐的那个人已经吐口了,是孤儿院的院长授意,想拿回录像,顺便威胁一下苏小姐。”
“是他自己的意思?”
“嗯,胜贸集团应该没有参与进来。”
Todd犹豫了下,问道:“King,报道的事情,你想怎么处理?”
“……”
闻景没说话。
他侧开眼瞥向卡座里睡容安详的女孩儿,薄唇不知不觉就勾了上去。
“——King?”
直到耳机里声音再次响起,闻景才将目光转回正前方。
“你们讨论过了?”
三人此时用的是队伍频道,始终旁听的Leo闻言,笑着看向Todd。
“我就说你俩别想瞒过King。”
Todd翻了他一眼,“我跟余都认为,这件事牵涉媒体,万一曝光暗访过程……King,你回国前后这几天,在摄像头下露面的时间比从前几年加起来都多,跟我们同场合出现的次数也太多了,万一被有心人盯上,发现你的身份是迟早的事情。”
“你刚才问我,‘想怎么处理’?”
“啊?
对……”
“你和余都没搞清楚一个事情。”
“什么?”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
闻景把自己盖到女孩儿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然后他垂眼看着女孩儿,“因为现在能决定我的,是她,不是我自己。”
“……”Todd哑然。
闻景低笑着收回了手,后倚进卡座沙发里。
仰头看着七彩斑斓的射灯,他目光深邃。
“十七年前,Katherine去世那天开始,我就没了畏惧这种情绪。”
“但前天晚上,在那个套房外,看着那条敞开的门缝和里面那人拿着的短匕——就一把可笑的短匕而已……它却把我欠了十七年的恐惧全部还回来了。”
“Todd,你和余都不会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下来,没把他从十八层楼上扔下去。”
“……”
听着男人低沉平静的声音,Todd和Leo却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在对方眼里看到与自己同感的担忧和庆幸。
频道里沉默许久。
Todd叹气,“所以,King……你已经拔不出来了吗?”
闻景蓦地一笑。
“我栽了,也认了。”
他躬回身,手肘撑着膝盖,侧过脸望着女孩儿。
看着那双闭着的眼睛,他的声音下意识地放轻。
“就算死在她手里我也认了。”
Todd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Leo突然插进话。
“老大,有人过去了。”
“嗯。”
闻景应了声,却一动没动,仍旧只盯着身旁的苏桐。
直到不远处有人站定开口。
“当初那么豪言壮语地跟老爷子放话,怎么才过三年就回来了……四弟?”
“……别那样称呼,”闻景不紧不慢地抬了眼,瞳色冰冷,“我嫌恶心。”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闻景血脉上同父异母的三哥,闻少岭。
说是兄弟,面前这人却足足比闻景大了二十多岁。
因为当初自家独苗被闻景揍到妈不认识的仇,闻少岭是闻家三个兄弟里最不喜闻景的那个。
他此时望着闻景的目光里,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嫌恶心?”
闻少岭冷笑了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闻景,“那你就不该回来——你以为这个家里,有谁真正欢迎你?”
“……”
闻景没说话,眼神冷彻地望着闻少岭。
对视了几秒之后,却是闻少岭忍不住先避开了目光。
他暗自咬牙。
一点都没变。
从十多年前这个小崽子第一次来到闻家起,就是用这凶狼一样的眼神冷冷地刮过他们所有人虚伪的笑脸。
即便那会儿还只是个刚到他们胸口的衣衫褴褛的小鬼,这个人望着他们时永远带着睥睨和不驯的冷意。
叫人气得牙根都痒。
……偏又压不下遍体生寒。
“我会回来,跟闻家没有半点关系。”
闻景垂了眼。
“——只要你们不来打扰我。”
“你这是在威胁我?”
“……”
闻景嗤笑了声。
他的视线在偌大的穹顶下转了一圈,最后停落到闻少岭的身上——
“威胁你?
……离了闻家,你配吗?”
闻少岭被这话气得涨红了脸:
“闻!景!”
闻少岭出口原本只为发泄情绪,他很清楚这头狼有着他一个人——不,再捆上这场子里所有安保——也打不过的实力。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话刚出口,从一见面开始都没什么情绪外露的闻景却猛地抬眼睖向他,声音也压得低沉:
“——你找死?”
那眼神骇得闻少岭本能往后一退。
等他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看向闻景,对方却已经没再往他这儿落半点注意力了——
被闻少岭之前骤然提高的声音惊醒,趴在沙发上熟睡的女孩儿正迷蒙着眼神爬起来。
她慢吞吞地眯着杏眼瞧了瞧周围环境,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转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见苏桐到底还是被惊醒了,闻景恼怒地睖了闻少岭一眼。
然后他转回去,放低了声音:“醒酒了?
那我送你回——”
话音在那只有点冰凉的手落到他脸上时,戛然而止。
呼吸都带着一点果酒香气的女孩儿慢腾腾地在沙发上跪起身,贴覆过去。
黑白分明的眸仁里瞧不见焦点,微灼的呼吸从下吹拂上来。
女孩儿软声喃喃着,似乎有些疑惑:“你是……谁啊?”
闻景:“……”
“好像有点眼熟……”
没等到回答,女孩儿也不在意,只又凑近了一点,“……啊!”
她突然低呼了声。
这副和平常完全不同的傻乎乎的模样,让闻景有些失笑。
他垂眼,“认出来了?”
女孩儿却自豪地摇了摇头,“不是——你长得真好看。”
闻景视线一顿。
而后他侧开脸笑了一会儿,才转回来。
“就这样?”
“……啊?”
女孩儿迟钝地疑声。
“你真没认出我是谁?”
“你……你是谁啊……我认识吗?”
闻景气笑了,“我是你丈夫。”
“……”
空气安静。
沉默了几秒,女孩儿一摆手,眉眼都弯下来:“怎么可能?”
闻景没说话,一挑眉。
——看来还没醉成个小傻子。
然后他就听见女孩儿拍着胸脯跪直了身,声音都提高了一倍——
“我才十八岁,法律规定我不能结婚!”
“……”
耳机里传来扑哧两声憋不住的笑,闻景无奈地抚了下眉骨。
看着女孩儿那一脸“我守法我骄傲”的表情,他叹了声气。
然后眸子冷下来,四下扫了一圈。
与之目光触及的看热闹的客人,都纷纷把自己的视线收了回去。
闻景这才转回来,耐着性子哄。
“桐桐听话,坐下来,别摔着。”
还跪在沙发上的女孩儿一呆,低下脑袋。
“你怎么知道我小名……”
她慢慢坐下去,犹疑,“……你真是我的丈夫啊?”
闻景也是微怔了下。
他确实不知道“桐桐”是苏桐的小名。
但他也没解释,“嗯,这下相信了?”
女孩儿刚刚还笑吟吟的脸蛋顿时哭丧下来。
闻景瞳色一深,“不喜欢我?”
女孩儿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
“好看,喜欢。”
“……就好看才喜欢?
还是好看的都喜欢?”
闻景声音微凉。
只不过收到女孩儿无辜迷茫的眼神,他又在心里嘲笑了下自己的幼稚——跟个小醉鬼还想计较这种问题。
“那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不结婚的。”
女孩儿眼神认真。
“……”闻景眼睛轻眯了下,“你答应谁不结婚?”
女孩儿犹豫着,没开口。
“我已经是你的丈夫了,你可以告诉我。”
“……那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噢!”
“嗯。”
听出确有其人,闻景眼神都危险了。
然后他便见女孩儿小心翼翼地趴到自己耳边。
“是桐桐。”
“……嗯?”
闻景难得怔住。
而女孩儿细软的呼吸还吹拂在侧,“我答应了桐桐,不要结婚。”
“……”
一点猜测从闻景心头掠过,他眼神一紧,抱住了要退回去的女孩儿。
“桐桐为什么不要你结婚?”
女孩儿慢慢皱起柔软的眉心,声音轻颤了下。
“因为……会疼。”
“爸爸会打人,妈妈会害怕,桐桐会疼。”
“——!”
扶在女孩儿后背上的手倏然攥成了拳。
白皙指背上的青筋一瞬间绽了起来。
闻景的眼神这一刻深沉得可怖。
几乎无法压抑的想要杀人的冲动和剧烈的疼痛一起,从心脏泵到四肢百骸。
许久后他才开口,声线沙哑低沉。
“很疼吗……”
女孩儿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点头。
声音带着努力憋着的哭腔——
“好疼……”
“以后有我在,不会再疼了。”
他的手慢慢地抚上女孩儿的长发。
声音平静,一字一顿。
“谁敢叫你疼,我就打了谁。”
Todd关了耳机收音麦,叹了口气,转向Leo。
“每次看到在苏小姐面前的老大,总会让我有一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Leo笑得不停,“多习惯——习惯就好了。”
Todd瞥他一眼,“你适应能力倒是真的强。
看着King这种反差,你都不觉得惊讶?”
“惊啊,怎么不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Leo嘴上这样说着,面上却始终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那你还笑得出来?”
“……”Leo无奈地看向Todd,他单臂倚着身后栏杆,往对方那儿靠了靠,“你还记得上个月,苏小姐入境之前,我们一起去Kingdom的时候,老大是个什么状态吧?”
Todd眯着眼想了想。
“嗯,不就这一年来的正常状态吗?
自带零度以下制冷效果。”
“对啊,那时候咱俩看上的姑娘,眼睛可都盯在老大身上呢,可他连余光都不带赏的。”
Leo说着,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现在就不一样了——看着他在苏小姐面前连哄带骗还吃不着的模样,我就觉着极爽。”
“没想到你这么阴暗。”
“——你不阴暗,你不阴暗你别笑啊!”
“我没笑,我这是替老大难过。”
“你嘴都快咧到耳根了,还没笑呢?”
“……”
如果说Leo和Todd还只是惊讶的程度,那么闻少岭就是下巴都快要砸到脚背上了。
认识闻景十多年,他不敢说自己对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了如指掌,但这人什么脾性——从对方当初一进闻家,没用几天,他们就全都知道了。
闻少岭就没见过比他这个弟弟侵略性、凶性、戾气更重的人。
然而如今就在他面前,他亲眼见着闻景把一个女孩儿抱在怀里缓声哄着——眼神动作都温柔得近乎小心。
要不是今晚一早听说这个弟弟上了门,他滴酒未沾,闻少岭此刻大概就要怀疑自己是喝出幻觉来了。
这惊骇感来得太突然,闻少岭从头到尾都没反应过来,就呆呆站在原地。
直到闻景冲着闻少岭斜后方瞥了一眼。
那个今晚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吊了半晚上的经理一见,会了意,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估计酒劲儿该过了,闻景看着重新睡过去的女孩儿,眼也未抬地开口。
“叫辆车去门口候着。”
能得了这位小少爷的话,即便光是吩咐,这经理都觉着受宠若惊。
他连声应了,再问:“小少爷,您还有其他需要吗?”
闻景闻言,侧眸冷瞥了闻少岭一眼。
“让他滚远点。”
“……唉,这个……”
经理听得一头汗,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负责的这家酒吧,明面上看管理,还是归在闻少岭手里呢!
闻景没再说话,将自己的外套披到苏桐身上,拢好了,才把人抱了起来。
他再没看闻少岭一眼,抬腿往楼下走了。
到第二天起来,苏桐才醒了酒,脑袋仍旧昏沉沉的。
最重要的是,她还断片了。
——坐在床上呆了好几分钟,苏桐都丝毫想不起来自己昨晚是怎么离开那家酒吧、又怎么回到酒店来的。
唯一有印象的,大概就是醉倒之前……闻景近在咫尺的脸。
苏桐:“……”
她应该、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苏桐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她起身取了换洗衣物,走进浴室里。
等大约半小时后,苏桐擦着半干的长发出来时,手机正在床头嗡嗡地震。
苏桐没耽搁,连忙快步过去将手机拿了起来。
来电显示“师父”。
苏桐眼神微变。
停顿了两秒,她才接起了电话,“……师父?”
电话对面,孙仁难得语气严肃,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点疲惫。
“录音录像材料,我已经收到了。
……你可真是够大胆的啊,小苏。”
“——啊?”
苏桐有些发蒙,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什么录音录像?”
对面沉默了片刻。
“今早匿名寄到电视台的……你跟孤儿院院长对话的录音录像,那不是你寄的?”
“我跟孤儿院院长?”
刚刚还坐到床边的苏桐蓦地站起了身。
“师父你发我邮箱——我看一下!”
她的声音近乎兴奋。
——之前因为院长办公室门口搜身那关,她只能干听着那人大放厥词,出了门却全无证据。
如果能够拿到这种录音录像……
孙仁却猜到了她的想法。
他叹了口气,也确定下这录像看来着实不是苏桐那儿来的。
“给你?
我是还嫌乱子不够大吗?”
他没好气地说,“这事儿听说已经闹到台长那儿去了——到时候台长发火,你就是得罪了文编部,我看你以后怎么在台里混。”
苏桐一听却乐了。
“闹大了?”
“闹大了好啊,文编部这次总没乱七八糟的理由当掉我的稿子了——那师父我不跟您说了,我再去准备一份新稿子,也一定让筱筱把片子剪得合理合规,绝不被文编部再挑出毛病。”
“……”
孙仁叫这徒弟气得脑壳都疼——
“你是真不怕得罪人啊?”
“怕啊,当然怕的。”
听了这个“闹大”的好消息,苏桐说话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不过师父,您知道谁也不得罪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
苏桐一笑:“师父再见。”
“……”
电视台一间办公室内,孙仁挂断了自己的电话。
想着小徒弟那句话,孙仁沉默了很久,才笑着摇摇头。
他垂眼看向手边电脑,里面播放器暂停的画面,正是苏桐和院长对峙的场景。
孙仁正要去按播放,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他抬头。
“请进。”
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了,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停到孙仁桌前。
她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了孙仁一眼,开口:
“孙记,您的徒弟可真该好好管管了。
我看按这个架势,没几天就得骑您脖子上来了啊!”
孙仁只看着电脑乐,头都没抬。
“我的徒弟,我都不操心,您操哪门子心呢?”
“……”
来人被这话噎得不轻。
过了一会儿,她才咬着牙笑笑,“今早寄到台里的东西,连录像带材料可是人手一份——您徒弟这是给我们整个文编部上眼药水呢,我哪敢不操心?”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孙仁终于把眼睛从电脑上移开了,然而这一次他仍旧没有看来人。
他起手从旁边拿过自己盛着还冒着袅袅热气的青茶的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然后不紧不慢地接了下句。
“这些材料我已经问过了,不是苏桐发来的。”
“她说不是就不是?
全台只有她和丁筱筱在经手这个报道,不是她还能——”
“我可提醒你,苏桐刚刚还管我要这份录像录音的复制版本——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就是不介意,也省了我费劲拦着,直接给她怎么样?”
“……”
女人一听这话,立马噤了声,她转转眼珠子,仍是狐疑地问:“苏桐真不知道?”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直接给她去个电话。”
“呵,这跟您也未必是说真话,那我就更……”
“你想试探她,简单啊!”
孙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只要你肯把录像录音交给她一份,她绝对把你看得比我这个师父还亲——不信你就试试。”
“……瞧您这话说的,既然孙记您都说不是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来人没敢多说,一心想着千万回去告诉部里人不能被苏桐套走录像录音去,她匆忙打了个招呼,就赶紧离开了。
这边女人前脚刚出了门,孙仁抱着茶杯眯眯眼想了一会儿,又给自己小徒弟打了个电话——
“喂,小苏啊,你去个电话给文编部……随便谁,多打几个,就说管他们要那份录音录像。”
“师父您都不肯给我,他们就更不肯了啊!”
“你以为我真是让你要呢?
……你别管为什么,直接打电话去。”
“……噢。”
等对面挂了电话,孙仁笑眯眯地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他起身往洗手间走,边走边哼歌,嘴里还隐约念叨着什么:
“……不是我徒弟干的事儿,那就不干我事儿了……谁也别想借机泼脏水……”
苏桐从卧房里走出来,到套房外间的时候,正看见客厅沙发上两个人一南一北地坐着。
听见她的脚步声,两人同时抬眼望了过来。
其中丁筱筱语带兴奋:
“苏桐你醒了啊?
你知道吗,有人把举报材料和院长那混蛋目无王法的录音录像送到了台长办公桌上——台里现在闹成一锅粥啦!”
苏桐闻言眉眼弯了下来。
她抬手,掌心里攥着的手机晃了晃。
“我哪能不知道?
一早我师父就来电话问罪了。”
“我知道肯定不是你,不过会是谁呢……太奇怪了……”
“是啊!”
苏桐似是不经意地看向沙发另一头。
迎着男人目光,她温温柔柔地一笑——
“真奇怪,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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