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2 / 2)
桂子也笑:“是了,娘子是头一回入宫,这些却是宫里的长大的,娘子必然是认错了。”
见桂子急着要走,李蓁蓁叫住了她:“昨夜那蛇五彩斑斓,应当是有毒的,我想,在宫里这种毒蛇大约很难见到吧?”
桂子皱了下眉,看起来有些犹豫。
李桑桑问道:“姐姐有什么话不好说吗?”
桂子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奴婢给三娘子透透底吧,宫里的确很少见到毒蛇,若咬了贵人,那是一大堆人掉脑袋的事,可是宫里有地方专门养着这些东西,大约是有心人取来,刻意放在三娘子这里的。”
李桑桑见桂子和她交了底,很有些意外,她思索了一下,问道:“那贵妃娘娘也知道内情吗?”
桂子说:“三娘子,贵妃娘娘日理万机,恐怕是没有功夫来查的。”
李桑桑明白了,宫里人都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查这件事,对徐贵妃来说半点益处都没有。
就算李桑桑把证据放到徐贵妃面前,她大约也会看在姚五娘背后的姚公公,而轻轻放下吧。
如此说来,真相不重要。
想要让恶人有恶报,只有亲自动手。
李桑桑眯起眼睛笑了一下:“桑桑明白了。”
桂子以为李桑桑想通了决定揭过这一件事,也笑了笑:“三娘子这样心宽,才是有福之人。”
桂子走了出去,她留下了雁娘等人,李桑桑扫视了一下新来的宫人,挥手让她们退下,只留下白霜一人。
李桑桑暂且不去想姚五娘的事,她只
是一个跳梁小丑,真正让李桑桑寝食难安的,另有其人。
白霜见李桑桑神色有异,问道:“三娘子,怎么了?”
李桑桑摇摇头,陷入了深思。
青女是高桓的人。
她开始怂恿李桑桑去游太液池的时候,李桑桑没有另作他想,只以为她是想要偷闲去玩。
青女拉她上船的时候,她发觉到了,这个宫女的手劲极大,李桑桑几乎是被她硬拉上去的。
李桑桑上了船,青女却留在岸上,她惊讶的表情持续得很长,几近于表演。
等李桑桑看到了乌篷船上的高桓的时候,她对青女的身份再没有其他怀疑。
被救起之后,李桑桑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摆脱高桓放在她身边的人。
当白霜告诉她,姚五娘想要将毒蛇放入她房中时,她很快有一个计划。她故意放了毒蛇进来,在青女要关窗的时候喊走她,又假借高桓的名义让她失职。
李桑桑费尽心力布置,就是为了弄走高桓的眼线。
没有想到,这次却来了更多。
李桑桑怀疑,整个山枕楼里,除了她本人和白霜,余下的,都是高桓的人。
她感到手臂上起了细细小小的粟粒。
高桓的眼线密密麻麻,如蛛丝一般将她困住,她迫切想要破局。
山枕楼对面有一处高台,与山枕楼遥遥相望。
李桑桑向宫人打听过,他们都说,那高台是荒废的歌台,如今并没有人会在那里。
可是李桑桑确定,那里有人,在夜夜看着山枕楼。
高桓发烧梦魇的那日,对面高台的黑影消失了,李桑桑怀疑,对面那人是否就是高桓,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时时刻刻盯着她呢?
天黑了,李桑桑推门,今日,她没有看到对面高台上的影子,她松了一口气。
梳洗完毕,床榻上,李桑桑闭着眼睛,夜晚的凉气丝丝浸透屋内,夜已经很深了,这时候整个大明宫都陷入沉睡。
但李桑桑今夜睡不着,她有很多事情要想。
有轻微的脚步声起。
门被推开又合上。
李桑桑心中一惊,她疑心又是姚五娘弄出的事情,她安静地躺在榻上,安静地等待,但是那个人只是站在原地,没有接近,也没有离开。
他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浓重的黑夜,一直落到她的脸上。
李桑桑不敢睁眼。
在看穿对方的目的之前,她不能激怒他。
但是那人极有耐心,他站着,遥望着。
他脚步很轻微,在屋内细细转了一圈,看了合上的门窗,然后走到李桑桑这里,他伸出冰凉的手指,摸过她的眉骨她的脸颊。
李桑桑在他身上嗅到了清冽的柏子香气。
他悄悄出去了。
第二天,李桑桑醒来,脸色很不好,白霜从这里听说了昨夜的怪事,她问道:“来人是……”
“是燕王。”李桑桑沉着脸。
白霜闭了嘴,她能看出来李桑桑的心情非常不悦,虽然白霜觉得,高桓的这种行为虽然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但总归是他在迷恋李桑桑。
但看着李桑桑的神色,她没有自讨没趣地去说:那不是正好?
白霜悄悄退下,留李桑桑一人在屋内沉思。
高桓有些不对劲,这不对劲太过显而易见,让她不得不怀疑一种极为荒谬的可能。
最开始就有些不寻常的苗头,李桑桑从来没有细想,比如说,高桓明明是养在深宫里的皇子,为何千里迢迢来到南琅琊郡,为何又偏偏那么巧,在上元节的那夜,与她一起卖到了妓馆。
其次就是月亭的名字,李桑桑很清楚,“月亭”这两个字,是她亲自赐给月亭的,为何这一世月亭在五年前就叫了这个名字,为什么月亭习得了一身的好功夫。
还有本该在尚仪局的雁娘提前出现在她的身边。多年不见的高桓为她争风吃醋,夜夜在对面高台看着她。
带着前世记忆回来的,难道不只她一个?
李桑桑感到有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到天灵盖。
李桑桑在山枕楼枯坐一上午,该如何试探高桓是否有前世的记忆?
怪力乱神之事太过玄妙,若说有冥冥的巧合也比死
而复生来得更加可信,这件事似乎只能从高桓本人身上求证。
李桑桑心中有模糊的线索,但怎么也抓不出。
白霜卷起竹帘,走了过来:“三娘子还在想法子吗?”
李桑桑的目光重新聚起,她看了一眼白霜:“有什么事吗?”
白霜说道:“贵妃娘娘设下小宴,请了三娘子还有二娘子和姚娘子。”
李桑桑微微点头:“知道了。”
白霜为她梳妆。
李桑桑肌肤白皙几近透明,眉梢眼角潋滟着无边风月,只是过于苍白,白霜为她点了胭脂,只需这样轻轻一扫一点,就是个秾艳的美人。
她站起来,玉色春绸半臂,下裙湖色绉绸十二破,薄薄蝉翼纱做了披帛。
白霜等着李桑桑看一眼镜子,好夸赞一句她的审美意趣,哪知李桑桑根本没有在意,也根本没有往镜子那边投去一眼。
李桑桑来到含凉殿,花厅里早就坐了几人,摆上了几席,每一席又摆着小几,是宴请的客人,边上站着几个清秀的宫女,拿着丝竹萧管,垂手立在一旁。
李桑桑来得迟了些,坐上早已坐了高桓,李蓁蓁还有姚五娘。
高桓看起来有些憔悴,脸色是苍白的,眼底有青青的黑,当李桑桑走进来的时候,他的目光既克制又炽热。
姚五娘将手中的杯盏往桌上磕了一下,说不清楚是故意还是无意。
李蓁蓁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她不知为什么感到有些慌,她忽然对高桓说起话来:“这便是吴娘娘亲手酿的绿蚁酒?尝起来不下于金陵春呢。”
提到了吴美人,高桓顿了一下,却没有搭话。
李蓁蓁有些讪讪。
李桑桑坐下不久,吴美人也来了,徐贵妃却并未到场。
李桑桑略思索了一下,就她在宫里的几天来看,因为有幼子高杨,徐贵妃对高桓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
而吴美人,也许是为了撮合侄女和高桓,所以分外热心。李桑桑猜想,徐贵妃宴请这件事,说不定只是吴美人借了一个徐贵妃的名头。
吴美人看起来是个沉默温柔的女人,
她难得好兴致,对弹唱的宫女说道:“弹唱一曲万年欢,不必拘谨,热闹一些,不过是家常小宴。”
她扫了一眼,看见李蓁蓁和高桓坐得有些远了,于是对李蓁蓁说道:“过来,坐到我右边来。”
她的右边又右边正是高桓。
李蓁蓁站了起来,脸上有些娇羞,她坐在了高桓边上。
高桓右边的姚五娘显而易见地垮下了脸。
高桓垂着头沉默了一下,忽然站了起来:“吴娘娘,我去去就回。”
高桓出去了,丝竹声停歇了一会儿,又慢悠悠地响起,高桓重新回来,似乎是为了方便进出,坐在了李桑桑的边上。
所有人都脸色微变。
李桑桑轻微地皱了皱眉,她这动作没有被神色各异的众人看见。
李蓁蓁咬了咬唇,渐渐长大后,她得知宫里吴娘娘有撮合她和高桓的意思,自然是喜不自禁。
高桓年轻俊美,身份又高,这是李蓁蓁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女高攀不上的,但吴姨娘让她安心,说吴娘娘有法子。
吴姨娘不肯告诉李蓁蓁,为什么吴娘娘能够决定贵妃儿子的婚事,但李蓁蓁真的顺利进宫,这让她欣喜若狂,燕王妃之位仿佛也没有那么遥远。
李桑桑同她一起进宫,这在李蓁蓁看来,只是一个帮她掩盖目的的幌子。
让她有些紧张的是那个姚五娘,这次,连吴美人张罗的小宴,她都能成功插进来。
但是高桓对她和姚五娘都视而不见,反倒似乎更看重李桑桑一些。
李蓁蓁饮了半盏酒,不安地想着,也许是高桓厌恶这种场合,看见李桑桑离得远远的,便认为她与选王妃一事无关。
但李蓁蓁转念又想,高桓不会因此高看李桑桑一眼吧?
想到这里,李蓁蓁烦躁地又饮了半盏酒。
那边,姚五娘比她还沉不住气,对李桑桑说:“听说前几天,李三娘子那里有了蛇,你没有被吓到吧?”
李桑桑目光一凝,她看见姚五娘面上有浅显的担忧,眸子里却有一丝得意洋洋,李桑桑在认真地想灵圃那只白狮子关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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