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第 10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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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夹道尽头再也看不见齐邈之的身影,拾翠殿的宫人们魂魄归位,颤颤巍巍地起身。

        傅姆被吓得腿脚发软,撑着墙来到宝鸾跟前,惊魂未定:“殿下,下次千万不要再跟那魔头争,他有什么不对的,殿下只管去圣人面前告他,何苦正面同他斗?他要是发起疯来伤了殿下,吃亏的是殿下自己啊。”

        宝鸾也有些后怕,嘴上却强撑:“不就是他打了二姐姐一个耳光吗?皇后不也罚了他?”

        傅姆想说却又不知如何说。

        何止一个耳光?还死了个女官。

        那可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而且还是颇得宠信的女官,永国公说打死就打死了。

        就算没有打死女官,单就他敢掌掴清露公主,便已是耸人听闻。清露公主是谁?皇后子女中最受宠爱的孩子,满宫上下横着走,最是刁蛮,莫说打她一巴掌,就是碰她一根头发丝,都得被她弄得人家破人亡。

        这样的人,却被永国公打了。打了也就打了,连句赔罪都没有。

        傅姆指了地上的班哥:“唉,你这小子,怎么一来就惹祸?”

        宝鸾不让傅姆继续说,命她回屋去拿药,自己扶起班哥,仔细打量他高肿的脸。

        “疼吗?”宝鸾问。

        班哥摇摇头:“不疼。”乌黑的眼睛怯怯抬起,愧疚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反抗,我应该乖乖受死,要是我死了,国公爷也就不会和殿下吵起来。”

        宝鸾浅叹一口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他要杀你,你就该受死吗?今日你若真死了,我定和他没完。”

        班哥揉揉眼睛:“殿下,我不想给您惹麻烦。”

        宝鸾道:“别怕,没事了。”

        她抚上班哥被掌掴的半边脸,班哥微微颤着长睫,轻轻闭上眼。

        忽然宝鸾笑了声。

        班哥连忙睁开眼:“殿下。”

        宝鸾道:“你今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要知道,全天下都未必能找出一个敢咬他的人,可你不但咬了他,还留下一道那么深的牙印,他定疼死了。”

        班哥连忙解释:“国公爷拿匕首抵着我,我不敢抢匕首,怕伤到国公爷,但我又怕死,情急之下便咬了他。”

        宝鸾悄声道:“我没说你做得不对。”

        班哥对上她含笑的杏眸,鬼使神差道:“殿下,我叫班哥。”

        宝鸾一愣,继而道:“班哥,好,这个名字我记住了。以后你哪都别去,就跟在我身边,只要你别离了我,永国公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班哥弯腰低下去:“随时跟在殿下身边,片刻不离吗?”

        宝鸾摸摸他脑袋:“对,片刻不离。”

        来管事目瞪口呆,看向走入虎园中的瘦削少年:“班哥!”

        班哥的背影一窜,从铁门后消失。

        虎山下,一个黑黢黢的洞穴里,震人心魄的低鸣声威武雄浑,短暂的几声嚎叫后,一个庞然大物从穴中信步而出。

        “将军。”班哥轻唤它的名字,“到这来。”

        那吊睛白额虎身躯雄伟,壮厚的脚掌落在地上悄然无声,一双不怒自威的眼幽幽泛光。它来至班哥跟前,先是凝视他一会,而后围着他走动一圈,最后重回他身前,往前一趴,慵懒地趴到地上,舔了舔前掌。

        班哥笑了笑,道:“没给你带兔子,不高兴了?”

        将军低低地吼一声,仿佛能听懂似的。

        班哥扬手,摸了摸将军眼睛上方的白毛,将军阖着眼,鼻间闷闷地发出粗壮呼吸声。

        珍禽各处,虎园无疑是最危险的地方。崔玄晖养的这只爱宠和它的主人一样,自小养尊处优,轻易不让人靠近。除崔玄晖外,唯有班哥能得它的亲昵。

        班哥甚是喜欢这只老虎,他与它相伴三年,在府里的时间大多同它度过,比起虎园中其他畏惧将军的奴从,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照顾它。

        班哥道:“将军,我要走了。”

        将军脑袋动了动,抬起前掌,往班哥膝上蹭了蹭,发出哼哧的鼻音。

        班哥掌心贴贴它的鼻端,道:“我总不能一辈子伺候你,这里虽好,但不是我想要的。”他俯身不舍地抱住它,“我就要去公主身边了,你保重。”

        将军舔舔班哥的掌心,班哥沉静的乌眸总算流露出与年纪相符的一抹稚气。

        他道:“你且等着我,或许有一天我能给你修一座更大更好的虎山洞穴。”

        他贴着将军绮丽光滑的虎毛,侧脸埋进去,良久,起身离开。

        班哥走出铁门的那瞬间,虎山深处忽然传出将军沉闷如雷的一声吼叫,惊天动地,仿佛是在为人送行。

        灯火通明的堂屋里,破天荒点了数盏油灯,房间每个角落都被照得清清楚楚。郁婆坐在榻上,打量这间新换的屋子。

        前几日班哥忽然说要换住处,他们从那间破旧的草屋搬出,住进了飞花巷的一间宽敞小宅,两间瓦屋,五脏俱全。

        住进干净宽敞的屋子,再也不用担心半夜老鼠啃脚,好是好,就是心里不踏实。

        长安寸土寸金,即便租赁,也花销极大。

        郁婆一看这屋子,便知赁钱不便宜,更何况班哥还买了个小婢子照顾她。

        换过新药施过几回针后,郁婆的病情得以好转,不必人扶,亦能从榻上坐起,白日里也能下地走上几步。班哥从外面回来后径直回了他自己那间屋子沐濯,郁婆在小婢子的搀扶下到屋门边等候。

        门吱嘎打开,班哥头发湿湿垂在脑后,一身干净布袍,如玉的面庞被月光映得清清冷冷。见到郁婆,连忙上前,禀退小婢子,自己搀着郁婆回屋。

        郁婆让班哥坐好,拿过罗帕为班哥擦拭湿发,开口便问:“你哪来这么多钱换屋买婢,难不成又是崔家人赏的?”

        班哥避重就轻:“全花完了,没钱了。”

        郁婆叹息:“班哥,老实说,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班哥缄默,半晌方缓声道:“阿姆,我要进宫了。”

        郁婆震惊,以为自己听错,僵滞道:“你、你要去哪?”

        班哥再次道:“我要进宫,去永安宫,去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方。”

        郁婆身形一颤,几乎拿不住罗帕,两只手不停发抖,喘着气直直瞪向前方:“不、不准去。”

        班哥见状不妙,慌忙将郁婆扶到榻上坐下:“阿姆,你别气,先听我说。”

        郁婆面容发白,说不出话来。

        班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没有和阿姆商量就擅作决定,可那永安宫,我迟早是要进去瞧一瞧的。阿姆以前不是说过吗,见识过永安宫的人,此生才不算白活。”

        郁婆缓过好几口长气,总算魂魄归位,一掌抬起又不舍得,生生回转扇到自己嘴上:“我只说过那么一回,还是在你四岁时说的,你怎地就记住了?”

        班哥打趣笑道:“阿姆忘了?我从小聪慧过人过目不忘,便是襁褓之中听到的,现在亦能记忆犹新。”

        郁婆撇开头不看他。

        班哥讨好凑上前,可怜楚楚:“阿姆,难道你忍心看我白活吗?”

        郁婆道:“什么白活不白活,你才多大就说这话?”她想到那座威严华丽的永安宫,想到自己少女时代度过的那些热闹和寂寞并存的宫廷岁月,眼神渐渐缓和。

        班哥趁势低声道:“等我进了宫,也许真能找到那个叫王大脚的御厨,让他为我做一道阿姆说过的玉露团,我还想去梨园瞧一瞧,看立部伎的舞女们是否真的能够腾空而起做掌上之舞,阿姆曾经说过的那些美食与美景,我都想亲自尝一尝看一看,阿姆怀念那里,我替阿姆重温,也算是阿姆亲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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