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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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寒风更急,呼呼拍打着窗棂。天[se][yin]沉,一场蓄势许久的雪终是没落下来,容山堂的明间内搁着两个炭盆,炭火烧得正旺,发出呲呲的声响。

  家里晚辈去世,国公爷悲从中来,差点昏厥在衙门,后是循吏们禀报了燕翎,燕翎亲自将燕国公从宫里掺了回来。

  父子俩撂下朝政,一同去了西府吊唁,又一道回了府。

  二房的老爷前几年去世了,临终拉着国公爷,将家里几个孩子托付给他,如今堪堪才三年,又去了个侄儿,那琉哥儿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生得文弱,自小没享几[ri]福,如今突然撒手人寰,国公爷心痛如绞。

  秦氏额上覆着抹巾,一身素衫褙子,抱着已昏睡过去的儿子嘤嘤啜泣,“本该我去帮忙,偏生我这身子着了些风寒,连累康哥儿昨夜也咳了几声,诶...琉哥儿太命苦了...”言罢泪水滚落而下。

  宁晏静静瞥了她一眼,恰恰对上秦氏投过来的不咸不淡的眼神,眼底哪有半点悲意,秦氏也没想到被宁晏逮了个正着,尴尬地哼了两声,别过脸去。

  主位上,国公爷一直沉着脸按着眉心,巍峨的身影罕见露出几分疲乏乃至萧索。

  再看旁边的燕翎,面上瞧不出什么不同,可眼底的沉肃与难过却也不难分辨。

  突如其来的丧事,给这个冬更添了几分肃杀。

  二房老爷不在了,家里长子燕琸在潭州任推官,今[ri]凌晨的消息,走得快马去报讯,最快也得后[ri]才回来,余下两个子侄要么年纪小,要么不争气,二房没男人撑门楣,国公爷点了长袖善舞的三子燕璟去西府接待唁客,可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抉择。

  徐氏见国公爷久久不吭声,便率先打破了沉闷。

  “今[ri]三弟妹过来了,想要长房派个媳妇去帮忙[cao]持葬礼,瓒哥儿媳妇偏生病了,孩子又小,走不开,璟哥儿媳妇三[ri]前刚把出喜脉,她的[xing]子您是知道的,也[cao]持不了,就剩翎哥儿媳妇了,只是翎哥儿媳妇过门没多久,那头府里的人事不[shu],难免出纰漏,依我看,压根不需要派媳妇过去,琸哥儿媳妇当家这么久,家里事门儿清,哪里需要咱们长房的人去[cha]一脚,没得让人说咱们没事找事....”

  国公爷手撑额,默然无言,他也晓得难处不在没人理事,而在银子。

  快到年关,各处都要银子打点,国公爷以前最烦这些家里长短,如今在后宅待久了,也渐渐明白其中的艰辛。

  他忽然抬眸看了一眼燕翎,“翎儿,你跟我过来。”

  宁晏抬起眼睑,有了不妙的预感。

  燕翎没有迟疑,父子俩一同迈出明间去到外头说话。

  国公爷也好面子,生怕廊庑下被下人听墙角,故而打头一步迈到庭院当中的小桥旁,随意扫了一眼,四下无人,这才与跟上来的燕翎说道,

  “你手里头应该宽裕,支个两万两银票给父亲用着,待周转再还给你。”除了二房葬礼,年底还有许多事开销,干脆一次借够。

  当年娶长公主,燕家掏空了家底当聘礼,那些聘礼最后全部进入长公主嫁妆单子里,明阳长公主又是皇太后唯一的女儿,当年下嫁排场举世罕见,陪嫁更是浩如烟海,这些全部进了燕翎[kou]袋,燕翎具体富有到什么程度,国公爷没数,但肯定不是一笔小数目。

  国公爷眼下遇到难关,自然寻儿子求助。这种事以前国公爷也不是没干过,是以稀松平常。

  燕翎也不意外父亲开[kou],以前他几乎不假思索答应,如今情形不同,很平静道,

  “我的账目都[jiao]给了宁氏,此事我得回去与她商量。”

  国公爷听到这话,明显错愕,失望地“啊”了一声,“这样啊....”老脸有些挂不住,呲着牙眉头皱的紧紧的,默了片刻,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再想想办法。”

  让他一个做公爹的跟儿媳妇借银子,委实拉不下老脸。

  父子二人沿原路返回,国公爷心里苦笑,面上却是啧啧赞道,

  “不错,你这小子上道了...”

  燕翎没做声。

  众人在屋子里等着,看着父子俩神[se]如常出去,神[se]如常进来,乍一眼看不出什么端倪,宁晏心里没数,徐氏却是有数了。

  丈夫出去时眉头紧锁,进来依然,可见事儿没成。

  徐氏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宁晏,暗暗叹了一声。

  国公爷落座时也瞥着宁晏,儿媳妇坐姿端正,容[se]宁和,平[ri]说话不喘气,不埋怨,不诉苦,不显山露水,是个厉害角[se],国公爷在战场厮杀多年,看人一个一个准,这个媳妇不简单哪,儿子被吃得死死的。

  坐定后,国公爷开了[kou],

  “这样,老大媳妇...”

  宁晏连忙起身,“父亲请吩咐。”

  国公爷神[se]温和道,“二房的事呢,内里杂七杂八有琸哥儿媳妇自己料理,你不必[cha]手,但你是燕家未来的宗妇,无论如何得去看看场子,襄助一二,也当历练,你看如何?”

  宁晏没有半分迟疑,屈膝道,“儿媳领命。”

  嫁给燕翎时,她便知道这是她身为宗妇要承担的责任。

  无可推卸。

  国公爷这桩事吩咐下去,便愁银子的事,起身往外迈,吩咐侍候的大管事,

  “召集总管房的人,我要问话。”

  宁晏与燕翎一前一后出了容山堂,夫妻二人都是沉得住气的人,路上只字不提,进了明熙堂的东次间,宁晏一面吩咐如霜去寻素衫,一面问燕翎道,

  “世子,容妾身问一句,父亲是否寻您借银子?”

  燕翎坐在圈椅里,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没急着喝,抬着清隽的眼睑看她,“没错,不过我并未答应。”

  燕翎没答应大约是顾忌她的缘故,宁晏试探问,“那依您的意思,是借或不借?”

  换做以前,燕翎真的无暇在这等事上费心,父亲开[kou],无特殊情况,他不会拒绝,但现在思量一下,他便有了不一样的成算,

  “夫人,账目既然[jiao]到你手里,此事便由你拿主意,你不必问我。”

  宁晏松了一[kou]气,燕翎这人说到做到,令她安心,她怕的就是丈夫明面上将账目[jiao]过来,回头又事事不与她商量,将她当个摆设。

  宁晏心中顾虑消退,便起身往他跟前坐下,拿定主意道,“世子爷,以我的意思,这次不能借。”

  燕翎扶着茶盏喝了一[kou],静静看着她,“好。”

  宁晏见他没有反驳,又是一笑,解释道,“并非我小气,实则是此事绝非等闲,高门大院有高门大院的规矩,公私分明,今[ri]哪个要银子便寻您,明[ri]若有什么事又得寻您,没错,您是手头宽裕,可久而久之,旁人便习以为常,倘若那一[ri]世子您要花银子,手头借不开呢,他们便会心生埋怨,往[ri]的情分悉数忘了,只剩一腔仇怨,咱们何苦吃力不讨好。”

  “再论公账,我嫁过来这两个多月也明白公中有些吃紧,可容我说句实心话,公中是紧,各自私库里如何却未可知,没得平[ri]大家中饱私囊,公中一缺银子便寻上咱们,也不能拿世子爷您当冤大头啊。既是吃紧,该节流节流,该开源开源,怎么逮着咱们身上掳银子?非长久之计。”

  燕翎缓缓将茶盏搁下,定定望着她,眼神一动不动。

  宁晏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秀眉蹙紧,红唇嘟起,“爷,我说错了吗?”即便燕翎不高兴,这话她也得说,燕翎以前的事她不管,可现在是她掌着账目,必须听她的,这事一旦在她这里开了先河,往后无穷无尽。

  燕翎兀自一笑,“没有,你说得很好。”他闲闲地靠在圈椅里,天青[se]的袍子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身躯,剪裁得体的裤腿收入乌青的皮靴里,脸上带着几分浅淡的笑,衬得那俊美无双的容有些夺目。

  早在宁晏说不借的时候,燕翎便答应了她,于他私心,这些事不放在眼里,只是他不可能也不会去反驳宁晏的意思,宁晏今后是要掌家的,他这个做丈夫的若不尊重她,支持她,其他人可想而知。

  所以,哪怕他不赞成,也不会质疑宁晏的决定。

  更何况宁晏刚刚那席话字字在理,这是成婚以来,小妻子与他说话最多的一次,燕翎很高兴,于是又肯定了一句,“我支持你。”

  宁晏笑了,是那种笑意一点点自瞳仁深处溢出来的笑,发自肺腑,眉眼渐渐弯了起来,不过很快意识家中办丧,她笑意一收,如昙花一现,在他心底浅浅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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