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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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谢的是夫君,还是燕翎?”

  宁晏听得这话,手滞了下,随后又抱得更紧,

  “自然是你呀...”

  燕翎官袍被她勒得起皱,小脸侧贴在他笔直的脊背,眼梢弯出笑意,燕翎这人在外是无所不能的阁老,到了她这里总能折腾出一些好笑的把戏来,一个大男人还这般较真。

  与过去告别的那点失落,终是被他这句话给冲散了不少。

  宁晏觉得好笑。

  燕翎听到她语气里的揶揄,意识到她心情转好,转过身来,反而将她往怀里一搂,单手扣紧了她后脑勺,抵在胸膛,

  “你别笑,我是认真的。”颇有几分掏心掏肺又无奈的语气。

  宁晏听得他这语调,有些恼他,“有何区别?你是我夫君,我夫君是燕翎,来来去去都是你...”

  “那不一样....”

  他将她从怀里拉出来,圈住她腰身,半搂着她,神情倒是有几分愉悦,轻声道,“你的夫君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别人,换一个人娶你,你也会敬重他爱护他,而我想要的是你的心,独独属于我燕翎的心,你明白吗?”

  宁晏眉睫轻的一颤,抬眸对上他的眼,因星夜兼程奔[bo],他眼眸里略有些血丝,瞳仁却是格外明亮又柔和,被他这么看一眼,仿佛整个人都被他包裹,连着心和胸膛都在发烫,

  “我明白了....”

  *

  燕翎一路都在回味宁晏主动搂抱他的感觉,心满意足地笑了。

  待他赶到御书房,太子和三皇子也在,三皇子目光灼灼看着他,神情极是复杂。

  皇帝倒是坐在御案后正与太子商议粮荒的事,燕翎进来,跪在正中行了个礼,皇帝头也没抬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就座,燕翎却跪着没动。

  皇帝这才注意到他,目光定定投来,

  “你这是做什么?你的折子朕已经看了,你们内阁将互市的品种规模价目都敲定清楚,定好再给朕瞧瞧。”

  燕翎再次磕了头,“舅舅,我想跟您回禀宁家的事。”

  唤一声“舅舅”,就是当家务事再谈。

  皇帝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示意内侍全部退出去,殿内就他们父子三人与燕翎。

  燕翎一五一十将宁家的事都给说了,没作隐瞒。

  “毕竟是我与三殿下的姻亲,故而没有将事情闹开,还请舅舅宽容。”

  按照国法,宁家这个事要上报刑部与户部。

  皇帝脸[se]沉了几分,燕翎这么做,保护宁晏在其次,更多的维护了三皇子和皇家的脸面,他狠狠瞪了一眼三皇子,三皇子连忙跟着跪下来,半字不辩。

  太子坐在另一侧笑着打圆场,“父皇,翎哥儿做的对,更何况宁家两位大人与女眷都被蒙在鼓里,儿臣相信,给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私放印子钱。”

  太子对燕翎与宁家斩断关系乐见其成,却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攻讦三皇子和宁家,这种有损皇家脸面的事,他不会做,做了也会招来皇帝的反感。

  更重要的是,宁家实在没什么值得他忌惮的地方。

  太子高居储君多年,眼界与格局不是三皇子可比。

  皇帝也知道这种事怪不到三皇子身上,只是心里极为不痛快,“宁一鹤竟是这等人?朕看他有几分才学,还当是磊落男子,没想到是如此昏聩愚蠢之辈,你媳妇受委屈了。”

  “但事情不能这么算了,”皇帝思忖片刻,看向太子吩咐道,“你待会去一趟翰林院,借个由头革了宁一鹤侍读学士的头衔,让他回去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太子应是。

  燕翎对宁一鹤不是没有埋怨,他到底是宁一鹤的女婿,人[lun]礼法得顾忌,有些事情别人做的,他做不得。皇帝愿意替他出气,他求之不得。

  燕翎转念说起了案子,“我入宫前,已收到京兆府的邸报,总共从宁家获得四万三千两抄银,其中一万两是岳母穆氏的私财,其余三万三千两则是私放印子钱的罚额及那妾室所有余产,此外那妾室在外头购置了两间铺子与一个庄子,也全部被抄没。”

  云旭今[ri]下午便随同京兆府在办这桩事,自然是分了一些蝇头小利给京兆府的官员和捕快,封了他们的嘴,余下大头才上报朝廷,用的是宁家一妾室倒卖主家财产私放印子钱的由头,把宁家主子们都给摘开了。

  此案并未声张,朝野不闻。

  皇帝颔首,“穆氏的私产归你媳妇,其余上[jiao]国库。”

  燕翎抬眸看他,再拜道,“舅舅,我打算将岳母那一万两私产全部捐献国库,为她挣得一诰命夫人之衔,还请舅舅恩准。”

  宁晏已与宁家决断,他必须为宁晏长远做打算,只要她是诰命夫人之女,谁也不能看轻她。

  皇帝沉默片刻,道,“宁一鹤本是五品侍读学士,给他妻子一个诰命也不是不可,不过既是有和离之名,朕便以她散财资军为由,赐她五品贤夫人,慰她在天之灵。”

  翌[ri]皇帝圣旨下达礼部,礼部敲锣打鼓去了宁家,宁家上下惶惶不安齐齐跪在正院门[kou],听得那太监声音洪亮高颂封穆氏为五品贤夫人,一个个脸[se]如同打翻了颜料盘,可谓是[jing]彩纷呈。

  谁也不敢去嚷嚷真相,默默跪着磕头。

  彼时宁一鹤已晓得自己被皇帝革职,只剩一进士头衔,偏生皇帝抬举穆氏,圣旨特意送到宁府,不是故意打他的脸么?

  他木着脸瘫在院子正中,炽热的午阳倒灌下来,驱不散他浑身的寒气。

  他如同置身冰窖,脸[se]涂了腊般,[yin]沉到近乎扭曲。

  大老爷不得不恭敬地将内侍送走,还掏了所余不多的体己打发了这些官员内侍,转背还得忍气吞声,悄悄将圣旨及赏赐全部送去宁晏的私宅。

  消息传到国公府,宁晏午睡刚醒,迷迷糊糊揉着眼,

  “你说什么?陛下下旨封了我母亲的诰命?是五品贤夫人?”

  如霜激动含泪,“是呢,礼部不知夫人与宁家和离的事,圣旨径直送去了宁府,那宁府上下一个个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不敢吭声,简直是大快人心。”

  宁晏脑子一阵昏懵,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趿鞋下榻,“圣旨现在何处?我还得去宁府取吗?”

  如霜擦着泪笑道,“大老爷亲自送去了咱们的穆宅。”

  宁晏高兴地团团转,又去里间挑了一件衣裳出来,“走,咱们去祭拜母亲。”

  她极少这般激动,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给她梳妆穿戴,胸膛如擂鼓般振动,双手亦无处安放。

  诰命非等闲能授,无论官多大也得皇帝批准,根本不是钱财能捐来的,一定是燕翎的功劳。

  昨[ri]之事虽是称心如意,可事实来说,她也没有娘家了,一个没有娘家的女子,在外头举步维艰,但燕翎给她母亲挣来诰命便不一样了,不仅是母亲的荣光,穆家的荣光,也是她的体面。

  宫中同时也派人来宁晏处道喜,燕家上下闻讯,都来恭贺她,宁晏露出笑容,吩咐打赏下人,又匆忙赶往穆宅祭拜。

  再说回宁家这头,昨[ri]燕翎夫妇离开后,老太太由下人搀着回房,到了门[kou]被绊了一跤,一[kou]乌血吐出来,一病不起,从昨夜到今[ri]晨起,只醒了两个时辰,本就千疮百孔的宁府雪上加霜。

  大老爷夫妇坐在账房开始盘家产,昨[ri]为了贴补罚额,公中贴了六千两银子,此刻账上只剩两千两银子,捉襟见肘,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怎么办,夫妇俩合计开库房卖古董。

  大夫人身子不好,从来不伺候人,二夫人呢,昨[ri]受此打击,干脆甩脸不干,称病不起,老太太院子里无人坐镇,有的嚷着喊大夫,有人犹疑着要不要去请道姑,简直乱成一锅粥,后来是老太太一等心腹顾嬷嬷亲自去客房求了素娘来做主。

  素娘慢腾腾吩咐人给老太太喂了些补药,没多久老太太又吐出一[kou]血,吓得满屋子哭成一片,素娘不慌不忙派人请大夫,家里不体面,不敢去请太医,便在附近请了个老郎中来,郎中开了一剂药喝下去,老太太脸[se]总算好看了些。

  素娘安置完老太太,与老太太心腹顾嬷嬷打里间出来,顾嬷嬷看出素娘稳重能干,又是老太太的亲戚,保不准就是未来的三夫人,待她极是客气,二人相搀到了厢房喝茶,素娘便问,“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三小姐得嫁贵婿,不该好好笼络着,怎么得罪得这样狠?”

  顾嬷嬷闻言长长叹了一[kou]气,替她斟一杯凉茶,“此事说来话长。”

  宁一鹤与穆氏的婚事是自小定下的,可惜宁一鹤天生有反骨,不听从父亲调派,私下没少闹幺蛾子抵制这门婚事,老爷子只给他一句话,哪怕他只剩下一根头发都必须将穆氏娶进门,宁一鹤无可奈何,那时的穆家在泉州混得风生水起,有意入京拓展生意,自然是希望搭上宁家这条线,宁老爷子又是说话算数的人,绝不准许儿子反悔。

  宁一鹤被[bi]着娶了穆氏,又被按着强行圆了房,心中是极为恼火的,为了报复老爷子与穆家,他在婚后开始肆无忌惮纳妾,几乎到了宠妾灭妻的地步,老爷子最开始也治过他,最后宁一鹤拿着穆氏威胁他,老爷子也无可奈何。

  恰恰老太太也不赞成这门婚事,纵着儿子反老子,起先穆氏拿了银钱贴补宁家,老太太还能给她几分好脸面,后来头一个生下的是女儿,宁一鹤要么常年不归家,要么宿在小妾屋里,穆氏哪有机会再孕,身子每况愈下,老太太对她彻底没了耐心。

  再有莲姨娘暗中拱火,甚至买通道姑说什么穆氏克老太太与三老爷,老太太心里一想,这穆氏可不是克他们母子吗,老三因她不认真当值,整[ri]游手好闲,而她呢,也没过消停[ri]子,由此越发厌恶穆氏。

  穆氏后来看清宁家的嘴脸,瞅着自己时[ri]无多,私下开始将大部分嫁妆转移出去。

  此事被莲姨娘告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万分恼火,吵着要寻穆氏麻烦,这个时候,宁一鹤回来了,他心高气傲,不许任何人觊觎穆氏私产,堵住了老太太的路,穆氏过世后,老太太把主意打到小小的宁晏身上,想方设法折腾宁晏,[bi]着荣嬷嬷等人说出嫁妆去处。

  荣嬷嬷将事情闹到老爷子那里,老爷子自然替宁晏撑腰,当众打死一个奴仆,并放话,以后谁欺负宁晏,便是这个下场。

  只是老爷子这人自来与老太太不合,宁愿去外头住着,也不爱留在家里,宁晏免不了吃苦,后来穆家送了一傻大个进府,这女子[xing]子憨傻,却一身武艺惊人,宁晏不懂事时,就靠着这些人保住了[xing]命。

  待她年纪大些,穆老爷子亲自进京,当着老爷子的面把外孙女接走,老爷子愧不难当,三年后穆家出事,不得不送宁晏回京,而这个时候,十岁的小姑娘已养出一副沉稳的[xing]子,懂得藏拙,开始借力打力,在宁家低调地存活下来。

  素娘听到最后痛恨至极,且不说那门婚事如何,宁晏是宁家的骨[rou],老太太也好,宁一鹤也罢,不该如此欺负一个孤女,她心中嫌恶,面上未显,只叹道,“真是造化弄人。”

  顾嬷嬷看着好好的家成了个空架子,也不由怨恨莲姨娘,“都说娶妻娶贤,否则祸害三代人,老话是没错的,这莲姨娘虽不是妻,可这样的女人在后宅搅风弄水,把一家子搞的不安生,实在是可恨,当初如果没有她,三夫人和三小姐也不是这个下场。”

  恰在这时,门廊外传来一阵喧哗。

  素娘与顾嬷嬷绕门而出,只见宁溪抱着那个襁褓的孩子,跪在台阶下,说是孩子不行了,恳求老太太派人去请大夫,大老爷夫妇现在恨莲姨娘恨得要死,加之这个孩子身份不明,谁也不肯搭理,大夫人话里话外让宁溪抱着孩子出府去,别在宁家碍眼。宁溪只能求到老太太这里来。

  宁溪瞧见素娘稳稳当当立在门[kou],身旁又站着老太太心腹顾嬷嬷,心里恨得不是零星半点,

  “都是你个恶婆娘,若不是你,我娘也不会被[bi]着去掐我弟弟,我弟弟现在命在旦夕,全是你作怪。”

  素娘面无表情看着她,懒得[lang]费[kou]舌,倒是身边的顾嬷嬷凉凉讽刺道,

  “哟,四小姐不如去道观问问,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要治病也得找他父亲去治。”

  宁溪眼眶一红,酸楚地哭道,“不是的,他是我弟弟....事情还没查清楚,你们别乱说....”

  孩子终究是无辜的,素娘看不过眼,吩咐身旁一女婢道,“去看看老郎中走了没,没走的话,将孩子抱过去让他瞧一瞧。”

  女婢过去接襁褓,却被宁溪扭身一推,她[yin]冷地剜着素娘,“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稀罕,我自己去!”

  扭头走了几步,迎面撞见一管事,那管事擦着额头的汗,一脸晦气道,“四小姐,衙门遣了人来,说是莲姨娘昨夜病死在牢房,今[ri]辰时,京兆府的人已将她尸身扔去城外乱坟岗。”

  血腥从喉咙窜了上来,宁溪两眼一翻,手中的襁褓滑落,身子软趴趴地倒下了。

  管事眼疾手快接住襁褓,双手捧着,无助地看向素娘。

  素娘一面吩咐人将宁溪抬回去,一面让女婢去请大夫,大约半个时辰后,大夫看过姐弟俩,姐姐倒是无大碍,孩子却难有生机,让宁家尽快将人送去太医院,或许能救,众人问素娘怎么办,素娘吩咐[ru]娘将孩子送去书房,[jiao]给宁一鹤,“此事得三老爷处置。”

  孩子救不救,认不认,都是宁一鹤自个儿的事,自己弄出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面对一个可能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知宁一鹤心里是怎般滋味。

  长清观的人已经被她支使开了,宁一鹤永远也别想知道真相。他就等着受煎熬吧。

  宁溪在塌上幽幽醒来,虚弱地睁开一线眸子,看见素娘,双目淬毒般恨道,“你巴不得我弟弟死,你好嫁过来当三夫人吧,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ri],你就别做梦....”

  顾嬷嬷正张罗着送大夫走,听了这话,扭头斥了她一句,“四小姐,您如今自身难保,就别折腾了,莲姨娘出了这样的事,原先议亲的几家怕是不成了,背着罪名又如何能定个像样的人家呢,您有这个闲心,多为自个儿着想吧。”扔下这话,出门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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