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婆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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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秀知道她素日心思重,自己不想说的事,凭别人怎么问也是不会说的,这才掩了门出去了。

秦舒移了灯过来,见手上的指甲已然折断了,从绣笼里拿了剪刀来,索性一并剪了干净。她心里想,即便出了园子,只怕也是难逃,国公府如今虽不必以前,但摆弄她一个小丫鬟是绰绰有余的,少不得离了这南京,往别处过活。

过得三五日,老太太便带着丫鬟随从从静海寺回来了,她原是京城的侯门千金,因着一副好样貌叫聘了做国公府的主母,夫婿恩爱,一辈子安享尊荣,儿子也不敢不孝顺,除了不大出息之外,事事都没有不顺意的。

老太太回来的时候照旧穿着一身的道袍,头上戴着香叶冠,拿着白瓷净水瓶往每个人身上点了点水,笑:“这是天师交给我的,也给你们这些丫头沾沾福气。”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个治家严苛的人,老了便信起神佛来,不拘佛教道教,每月都统统使银子打点,一年里也有大半的时间待在寺庙、道观里,念经修道,也吃些丹药。

只她弄这些,瞧着也不是很心诚,每月都花了重金求道观里的丹药,只嫌弃那丹药太大太难吃,一大半都赏给丫头们了。

这次回来,照旧带了一大批丹药,吩咐丫头往各房主子送了,剩下的一两粒便赏给秦舒同碧痕:“你们也尝尝这新做的丹药,吃了可以益寿延年呢?”

碧痕如获至宝,当下便生吞了下去,便茶水都没用。秦舒哪里敢吃这些丹药呢,只怕水银中毒,当下拿在手里,笑笑:“老太太,这样的丹药,只怕难得,我才吃了饭,得空腹吃才好。”

老太太听了便夸她:“你说得是,这丹药同那些五谷杂粮混在一起是大大不好的。”

这一回回来,便开了宴席,请了南京城有名的戏子女先儿,叫媳妇姑娘都来凑趣。老太太是个不喜欢听戏的,只是爱一大家子都围着她奉承,贪这天伦之乐的热闹罢了。

国公府的戏楼叫小西州,临水而建,带广厦的阔屋,便是三、五十桌也能摆下,屋檐四角都悬挂着镀金的玻璃吊灯,一时齐齐点上灯,极为富丽堂皇,众人吃过一回酒,老太太果然便发起牢骚来:“成天里尽听这些帝王将相,要不就是《走麦城》,要不就是《取雒城》,没什么意思?”

旁边的四爷便站起来:“祖母,听人说苏州样子那边出了个水磨腔,我前儿在宣王府听了一回,果真如名,‘流丽悠远,出乎三腔之上’。三嫂子,要不咱们今儿也听一听。“

三奶奶笑笑,转头去问老太太:“老太太以为如何?”她一向是这样的人,受老太太磋磨惯了,连这样的小事也要问一问,得了老太太的应准,这才吩咐莫二家的速速请了管戏的来回话。

戏婆子弯着腰进来,先是磕头请安,这才道:“回老太太、三奶奶的话,别的戏倒好说,只这水磨腔是魏良辅魏老大人改良来的,外头的人寻常也不会。“

表姑娘映蓉好奇:“怎么?这当官的还唱戏?”不止她心里奇怪,连秦舒也觉得奇怪,戏子是下九流,朝堂上的大人怎么会自降身份做这些事情?

这位表姑娘是老太太娘家的一位姑娘,家里都是武将,近些年已经落魄了,自幼也会些拳脚,父母怕她将来不好嫁人,便遣人送来南京,请家里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约束一二,实际上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是能明白一二分的。

那婆子弯着腰道:“魏老大人是致仕归乡,自己本就喜欢,他倒不会唱,只是作曲写词,统统都会。如今炙手可热的,便是他们家里家养的戏班子。”

老太太听了,想了想,道:“你么想听,这也不难,改明儿下了帖子请来就是。倘若真像说的那般好,咱们府里也养这么一班就是。不独唱唱戏,那些个小姑娘,往府里站着也显得养眼。”

叫老太太这么一说,几个姑娘少爷便都站起来:“不如,咱们各写一封帖子,看些写得好,如何?”

几个年纪小的姑娘少爷惯常这样比试的,这么一说,便不只是写帖子,定是要骈四俪六起来。偏老太太爱看这些,一时间丫鬟们,奉上笔墨宣纸。

这里正说闹着,外头来了婆子来禀报:“回老太太,外头人回话说,京里的大爷已经到码头,老爷已经去迎去了。”

这位大爷名唤陆赜,今年不过虚岁三十,十七八就点中了状元,在外做官十几年,倒是头一次回家来。

众人实在意外,忙不迭恭喜老太太,今日是一家团聚的好日子。

老太太又问:“可说了没有,如何能家来的?”

那婆子是个妥帖人:“回老太太,说了,大老爷说是大爷升任闽浙总督,官船行至南京,特地留几日给老太太拜寿。”

闽浙总督,权柄江南,这是何等的权势。国公府这一辈竟然出了个这样出息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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