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2 / 2)

加入书签

那少年坐回去,罕见地有些局促:“是因为小人长了一张跟秦先生故去的故人,一模一样的脸?”

那窗户大开着,陆赜隐在假山旁,他看得见里面的人,里面的人看不见他,见那戏子竟然给她用手给她喂酒,一时间怒发冲冠,站在那里颇有点眩晕的感觉。

他本想几步上去,一脚踢开那戏子,听见什么故人,生生止住脚步。

里头秦舒望着那少年的脸,却又不是在看他,只是透过他的脸怀念某个记忆里的人罢了。

少年的提问,秦舒并不否认:“你跟他长得很像,剑眉入鬓角,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微微翘着,仿佛在笑一般。只是你性子跟他大不相同,他虽然天赋极高,人却很随和,整个人像磨润了的老玉,只发出一点点的微光,却又不会刺眼。”

少年低头:“可是小人却不是那样的人,小人是阴冷潮湿的地沟里爬出来的刺猬,旁人扎了一下,我是一定要扎回去的。不光要扎回去,扎不出血来,我心里就不痛快。小人跟秦先生的故人,实在是天壤之别。”

陆赜听了,心里暗恨:这个什么所谓的故人,只怕就是那个阿宴了,倒是只闻其名,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叫这丫头经年恋恋不忘,不知道又是凭借的什么?

秦舒摇摇头:“哪里又算什么天壤之别呢?术业有专攻罢了。你学戏,数十年如一日,并不低贱,只是千万别自己看不起自己。”

那少年跪下来:“先生此前说过,倘若我不想唱戏了,不想过现在的日子,会给我一个稳妥的去处,现在这话可还算数?”

秦舒点头:“一诺千金,自然算数。”

少年磕头,俯在地上:“小人不愿意再做戏楼里引来送往的营生,请先生答应我,叫我跟在先生身边学本事。”

秦舒扶额,不知道他又打的什么主意:“你在这戏楼子里唱戏,一年几百两银子是有的,倘若你不想唱了,我自然送你一笔钱,买田置地。跟在我身边做学徒,可是每月只有一两银子的。况且,现如今,我头疾发作频繁,也不大理那些庶务了。”

少年不肯起来:“只要能跟在先生身边,只怕做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厮,小人也心甘情愿。”

这话一说出来,秦舒就觉得怎么那么耳熟,想了一会儿才发觉,这不是电视剧里卖身葬父的性转版台词吗?她顿时打了个激灵,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在秦舒看来还没成年呢,她不过是看在他的容颜的份儿上,多几分亲近看顾的意思罢了。

秦舒问:“你要跟在我身边,端茶倒水?”

少年依旧跪着:“是,小人愿意跟在先生身边,先生旦有趋驰,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舒正犹豫着:“你要跟在我身边,票号的本事只怕要从头学起,没有四五年的功夫儿,是学不成的。你现成的本事,也荒废了……”

陆赜叫气得升天,什么跟在先生端茶倒水,什么叫学本事,还不是别有所图,他见秦舒一副很不好拒绝的语气,忙上前道:“这恐怕不妥。”

陆赜负手走过去,坐在秦舒身边,道:“‘诸色户计’是太。祖定下的祖制,天下的百姓分为官籍、民籍、军籍、匠籍、盐籍等。如无皇命,不可擅自更改,更加不允许擅自更改原先的营生。伶人娼妓是为乐籍,日常服绿色巾。”

他瞧了那跪着的少年,已经瑟瑟发抖了:“本官看你今日竟然穿着红色团纹直裰,这可是大大不妥。”

秦舒不知他竟找到这个地方,当下冷了脸色。那班主见秦舒沉了脸,忙进去拱手作揖赔罪:“秦掌柜恕罪,陆大人今儿要听小楼的戏,您看?”

秦舒知道他政务老练,甚至连各种繁琐的律条都能信手拈来。不过此时已经跟开国时严苛的律法大不相同了,只是你穿什么衣裳,只要没人去告你,官服是不会追究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舒拿起桌上的暖手香炉:“那就不打扰陆大人的雅兴了,告退。”

她说罢便站起来,偏偏身上的狐狸毛斗篷宽大,一角搭在桌上的棋盘,她迈步出来,便扯动那一棋盘的棋子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偏秦舒仿佛没听见一般,半步未曾停歇,径直往亭外走去,唤了一声:“玲珑!”那边角房里便有个抱着剑的姑娘跑出来,有些意外:“姑娘,今儿不下棋吗?”

秦舒笑一声:“不下了,很晦气。”说罢,便沿着小径,穿过假山而去。

她那声晦气,声音不大不小,亭子里的人却都可以听见,这个晦气说的是谁,自然都是清楚的。

班主低着头见陆赜脸色不好,小声问:“陆大人,你看这戏还听吗?”

陆赜深吸了口气,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本官还有事,改日再来听。”

等陆赜走了,那班主这才把贾小楼从地上扶起来,劝:“我的小爷,你师傅我不妨告诉你,昨儿尚书府请我去,是叫我认一幅画儿,那画儿上的人就是秦掌柜。你刚才也瞧见了,要不是早就认识,秦掌柜那种八面来风的玲珑人,怎么可能跟陆大人这么说话?”

贾小楼吃惊得转头,去瞧他师傅神色有没有骗人:“真的?”

班主把拍了拍他膝盖:“是不是真的,你不会自己瞧?秦掌柜心善,捧着你,可你一个半大小子,还是这样的出身,真去人家身边,外边的人该怎么想?”

贾小楼默默低着头:“师傅,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过只是想跟着秦先生罢了,她跟别人不一样,她没有瞧不起我。”

班主嗨一声:“这瞧不瞧得起,你都这个命!”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