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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赜扶着秦舒的腰,慢慢朝思退堂而去,这是陛下赏赐的一所府邸,原先是靖王府,经过半年修葺,这才搬过来没多久,他见秦舒脸色好多了,问:“怎么想起下厨了?我看你这段日子,心情也好多了,晚上也睡得着了,想来是那药极有用。还有一两日才是除夕,不如明儿请了刘太医来诊脉,开了药来,也免得正月里请人家。”
秦舒横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产将近,脾气也大起来,总是想驳他:“我心情好,那是因为我想开了,认命了。愁眉苦脸也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
陆赜听了,讪讪的不敢回话,沉默了一会儿道:“总归是我从前对不住你,你说我,我只有听着的份儿,你心里能舒坦些我也认了。”
秦舒听了来气,知道自己错了,就是不改,她站定,望着陆赜不说话。
秦舒近来脾气渐渐古怪起来,也不知哪儿一句话不对,便惹得她发脾气,陆赜问:“怎么了?”
她伸手往陆赜头上拔了根头发下来:“天啊,陆赜,你真是老了,竟然都有白头发了。”
陆赜不知她捉弄自己,伸手去拿那根拔下来的‘白头发’,不料叫秦舒轻轻一吹便不见踪迹了。
秦舒见他那副认真的模样,顿时没了兴致,慢慢往前道:“你知道自己错了,但是从来也没有打算改过。你想得到什么东西,得到什么人,不论使什么手段都要得到手。官位名爵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倘若你的心真有你自己说的那般真,难道勉强自己心爱的人,你自己心里倒也这样好受?”
陆赜叫她说得哑口无言,又听秦舒数落道:“说白了,你就是自私,你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说着说着,又觉得很没意思:“算了,说这些干什么,糊里糊涂地过吧!”
晚上吃饺子,秦舒不过吃了一个便吃不下,倒是陆赜同珩哥儿,足足吃了二三十个,这才停了筷子。
秦舒往暖榻上靠着,陆赜拿了书考校功课,珩哥儿背着手背书,郎朗流利。她歪着头听着,不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临近半夜,秦舒叫一阵宫缩疼醒,她生过一次,知道这是要生了,忙拉了拉旁边的陆赜。
陆赜睡得浅,当下翻身坐起来,问:“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生产将近,产婆乳娘都是早就预备好的了,陆赜见她疼得直皱眉,当下连鞋也顾不得穿,往门外唤丫头婆子:“去请产婆、太医来。”
旁边的产房也是秦舒早就布置好了的,一应东西都是用沸水煮过消毒的,陆赜抱了她过去,脸上倒急出汗来:“你怎么样,疼不疼?”
第一次生珩儿时候的情形,秦舒已经忘得差不多,疼是肯定疼的,但是有多疼却不记得了,她只觉得此时此刻连呼吸都是疼的,叫陆赜握着手:“你别怕,我在这儿陪着你!”
秦舒只觉得他啰嗦,产婆丫头涌进来,客气地请陆赜出去。见他还要啰嗦,秦舒沉着脸:“你快出去。”
陆赜出得门来,惴惴不安地来回踱步,也不算太久,天亮十分便听见里面一阵婴儿的哭声,一个婆子出来报喜:“恭喜大人,恭喜大人,夫人生了一位千金……”
恭喜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里面一阵惊呼:“不好了,血崩了,血崩了,快把太医请进来……”
陆赜顾不得抱那孩子,连忙进去,便见产床上一滩血沥沥的往下淌,他平生不知遇多少大事,此刻竟然觉得手脚发木,满目猩红地冲着四周大喊:“请太医进来,请太医进来。”
刘太医进来,摸了摸脉搏,摇了摇头:“陆大人,老夫回天乏术。”
秦舒已经昏迷过去,叫灌了一碗参汤这才醒过来,望着陆赜,声音已经飘忽起来:“陆赜,叫他们出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陆赜坐在旁边,衣角拖在地上,染上血迹,他握着秦舒的手,冰凉,微微发抖:“你别怕,已经叫人去宫里请李太医,他是当世名医,肯定有办法的,肯定有办法……”渐渐说不出话来,一滴泪滴在秦舒脸上。
秦舒想伸手去抚他的脸,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早有预感以至于平静异常:“陆赜,其实我觉得这样很好,我终于解脱了,终于自由了。”
陆赜闻言一窒:“等你好了,你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何曾不自由呢?山水之间,何处不能去呢?”
秦舒苦笑:“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我的心,是我的心终于自由了。”
陆赜知自己勉强她,是她一生的心结,见她此刻还念念不忘,悲泣难言:“秦舒,我……”
秦舒曲指摸摸陆赜的手背,手渐渐没有知觉起来,她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打断陆赜:“陆赜,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恨你。我有的时候也会想,倘若我们之间没有那么不堪的往事,我是不是就能坦然的接受你。”
“可是,没有如果,发生了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没有什么放下不放下的,房间里的大象你不去看,也会一直存在的。”
说到这里,秦舒流出泪来:“陆赜,倘若我只是恨你,也不必如此痛苦。可是,可是我不只是恨你啊……”
不只是恨你……
陆赜闻言,如遭雷击,良久不语,他不敢问什么叫不只是恨他,只紧紧握着秦舒的手,见她慢慢合上眼睛,终是痛哭出声:“秦舒,秦舒……我不勉强你了,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你想去什么地方,我统统都答应了,只求你不要走,不要走……”
秦舒听着悲泣声,仿佛置身在幽篁里,她拍拍陆赜的手:“我累了,要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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