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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韵爸爸心里也许对我有埋怨。”陈母算是掏心掏肺了,“那时候他刚考完,志愿还没填,我就跟他王叔在一起准备结婚。我知道他对我有隔阂。”

郑晚忙说:“没有,您想多了,他从来没有怪过您,他曾经还跟我说过,很感谢王叔能够陪伴照顾您。”

陈母想起儿子,眼中也有点点泪光。

她静静地平复内心,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真心实意地说:“我昨天总会想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开心,无忧无虑,都不用问你,我就知道你喜欢我的儿子。这几年,你已经很辛苦了,虽然每次见你,你还是笑,但我还是会为你难受,”她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昨天我一见你,就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开心。我为你高兴。”

郑晚在想:他猜错了。

无论是陈母还是她,在过去见面通电话时,提起陈牧的次数也很少。

遗憾、悲痛这样的情绪,早在头两年时几乎就已经用光,那也是对她、对陈母而言,最痛不欲生的一段时间,等度过之后,她们甚至会刻意地避而不谈。

她担心陈母听了心痛。

陈母也担心她听了难受。

正是因为隔着这么一个人,她们婆媳俩才没办法太频繁的来往。她们都当彼此是需要小心呵护的易碎品,言谈之间谨慎又谨慎,她们也都希望对方能走出来。

“谢谢您。”

两人相视一笑,却也都默契地没再提起这件事。

即便陈母真心祝福,即便郑晚也为之动容,这个话题也不适合多谈。

只要她们心里都懂就好。

-

进入初三下学期后,学校的课业任务更重。

突如其来的电路整修导致的停电,让初三学生都疯了一样的拍桌子跺脚狂欢。各个班的班主任还是不愿意放弃,跟有关部门谈了又谈,确定今晚是通不了电、而学校也不愿意这个节骨眼用发电机时,只好忍痛宣布今晚的晚自习取消。

郑思韵原本想着干脆去医院,却又及时地想到,现在都已经快七点,学校距离医院也不太近。

这会儿过去恐怕到达时已经九点多,医院也过了探视时间。

她只好改道直接回家,却没想到叔叔正在家里换水龙头。

严均成放下手中的工具,又洗了个手,这才从洗手间出来,平和地问她:“怎么这么早回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郑思韵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学校那边电路整修,老师就让我们先回家了。”

“好。”严均成又问,“想吃什么?”

这已经是一种习惯。

他几乎就在这里住下来了。郑晚每次都算好时间,会在思韵回来前就提前弄好夜宵。

郑思韵刚想说不用,又听到他问:“你妈前几天包了饺子,给你煎点饺子?”

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点头,“好!”

严均成又钻进了厨房。

郑思韵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偶尔探头往那边看一眼,却只能看到他颀长的身影。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的声音,没一会儿,煎饺的香味从里而外传来。

现在想起来在大学课堂上见到的成源严总的照片,还是会有几秒钟的恍惚。

这位商界传奇,不再是冰冷的数据创造者,他变成了生活中具象存在的人,会帮妈妈提手提包,会因为妈妈的抱怨换水龙头,还会偷偷地给妈妈换新的晾衣绳。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严均成已经端了一盘饺子出来,放在她手边,又低声提醒:“先洗手再吃。”

“好!”

在还没有重逢时,严均成每次心烦意乱暴躁难安时,他都有别的发泄途径,比如喝酒、约何清源打高尔夫或者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可现在他只想回到这个小小的屋子。

她似乎不知道,从分手到他下定决心去南城找她的那一年多里,他已经彻底地向她投降。

郑思韵一边吃着饺子,一边注视着似乎漫无目的地忙碌的严均成。

气氛到了,热腾腾的饺子也在为她鼓劲,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问出了口:“叔叔,您跟我妈妈吵架了吗?”

她立刻就后悔了。

可是这句话也收不回来,她颇懊恼地垂下头。怎么回事,直接问妈妈都比问叔叔要好?她怎么一下就不当心地问了呢?

可能是这盘饺子太香了。

严均成静默了几秒,缓声道:“没有。”

可能是办公室里的城堡积木太漂亮了,郑思韵突然又回忆起了那夹杂半数银丝的头发,回忆起了雨中的那一把结实的伞。久违的难过又漫上心头,为自己已经难过了千遍百遍,早已经免疫,可这一刻,她为妈妈难过,为爸爸难过,也为叔叔难过。

她无意去探究他们三人过去的往事,更不想惊动。

贪嗔痴、爱别离、求不得。

她都只是浅尝,就已经难过得不行,浸泡在其中的人又该如何呢?

在这个晚上,她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见证过他自苦多年的旁观者,终于出声问道:“是跟我爸爸有关吗?”

严均成微怔。

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给人当继父,也不知道在思韵心中,他是否是一个合格的继父。

看着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不说话的孩子,他沉思片刻,拖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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