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狂（1 / 1）

外出的森鸥外正在一处僻静的港口仓库与人会面,他委托了一个名叫“三癞”的家伙去调查福泽天露这个人。

“三癞”算是道上最随处可见的情报贩子,很低等，很没有格调,只要给钱,连首相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肯去调查。这种人也非常没有底线,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轻易暴露雇主。不过对森鸥外来说，这样的人用起来刚刚好,毕竟没人会特地去警惕一抓一大把的小人物，特别是对自己的实力极端自信的家伙。

森鸥外目前所能知道的情报：一、拂晓的“前首领”天医生就是福泽谕吉的侄女福泽天露,而福泽谕吉本人应该是不知道此事的；二、福泽天露的父母都是异能特务科的成员,在七年前形成擂钵街的那场“大爆炸”中丧生,且福泽天露亦是在那天失踪。

这两条重要情报是森鸥外自己亲身去查探确认的,单论“福泽天露”这个身份来说，其实她的过往干净到查不出奇怪之处,唯一让她“异变”的就是父母的死亡。

如果她只是“普通”的异能者，“普通”地觉醒异能,“普通”地利用异能去组建某个“普通”的组织,那森鸥外还不至于想要掘地三尺般查出她的一切信息，哪怕她的异能强到“不普通”，也只能说明她是个“偶然”产生的天才。

然而正因为她其他地方的“不普通”，过度的不可控因素隐藏在其中，他们的相性差到就算对福泽天露来说没什么好处,她也愿意为了让森鸥外不太愉快而做些什么,全凭她自己的心情来判断,使得森鸥外如临大敌。

森鸥外现今已不指望能让福泽天露为自己所用，他仅仅是想让“不可控因素”变得可控起来，尤其自己将要开始施行某个计划，当下最需要的，就是让福泽天露别做任何多余的事，他需要了解这个人，了解这个人的真正愿望与底线，而不是这个人“装出来”的外在。

福泽天露最让森鸥外感到违和的地方之一，就在于她建立的组织“拂晓”，充斥着意大利黑手党的作风与文化特质，且是最为古老的那种。

要知道，混黑归混黑，不同地方的黑道有独属于这个地方的特色与规则，人们身在其中，自然而然就会染上这份特色，下意识遵循规则。日本再怎么讲究“仁侠”的黑帮，都无法与拂晓的画风匹配起来，拂晓根本不该是“本土产物”。

如果拂晓的首领另有其人，而那是个意大利黑手党出身的家伙，还能说得过去，但森鸥外很确信拂晓是彻彻底底掌握在福泽天露手中的，她一手创建的组织，沾染的颜色只属于她一个人。

当年“天医生”说拂晓不是黑帮，只是个自卫团体的话，一直印刻在森鸥外的心中。鸣海町的风格也很明显，他们排斥外人，自有一套秩序，而拂晓就是秩序的守护者，贯彻着“自卫原则”，不向外发展，不接纳其他秩序。

嗯……和发展至今的意大利黑手党还是有些差别的，但却与意大利黑手党的“起源”别无二致。

福泽天露是个日本人，从父母往上数皆是日本人出身，她并不曾长时间在意大利生活过，甚至不曾有出国记录。

一个从小接受日本文化教育长大的女孩，到底哪来的那种鲜明外国特质，这让森鸥外极其不解，他意图从福泽天露接触过的人里探查，是否有（意大利）人给她带来了深刻的影响，说不定能从中找出福泽天露的愿（弱）望（点）。

此刻，森鸥外正在翻阅关于福泽天露的“守卫日记”，这东西的由来颇搞笑，是福泽天露幼年期的跟踪狂们组建的“亲卫队”写的内容。

自福泽天露开始出门上幼稚园，她身后就有了每天跟踪她、观察她、偷拍她的“狂热粉丝”，起初只是一个道德感比较高的跟踪狂……虽然这么形容很古怪，但那人确实拥有较高的道德感，遵循着绝不给福泽天露带来困扰的行动方针，默默守护着她的日常。

具体表现就在于那人会袭击福泽天露的其他跟踪者，任何想要对福泽天露出手的家伙都不能容忍，那么一个可爱柔弱的幼女，在父母身份特殊又双忙到无暇照顾的情况下，从来没有遇到过诱拐、绑架，甚至只是单纯的性骚扰，都是那人的功劳。

而那人在福泽天露跟踪狂逐渐增多的情况下，感到力不由心，就开始有意识地召集“伙伴”，人选便从天露的其他跟踪狂里面产出。他们的目的和意志必须相同——为了让她幸福而存在。那种想要绑架她、独占她、伤害她、强迫她、偷拍她不雅照的家伙全部排出在外，竟然真的让那人找出了不少“伙伴”。

这些人的日常，就是轮番跟踪福泽天露，记录她每时每分的行动，也有偷拍，但绝不拍不雅的内容，解决会对她不利的家伙。他们甚至有自己的正经工作，赚来的钱除了维持自己的生活以外，都投入到了“守护福泽天露”这件事里，购买设备、租用据点，光是福泽天露上学路上的据点就有三四处。

他们在成为福泽天露的“守护者”之后，还会为了就近守护而改变工作，比如给福泽家送报纸、牛奶、快递的人就是成员之一，为的是防止有“恶心的家伙”给福泽天露送些“恶心的礼物”，或者在她入口的牛奶中添加“药物”。

福泽家常去的蔬果店、超市、文具店、书店也有他们的成员，更有甚者专门开店经营。

这些人里还有在校学生，为了福泽天露改变了志愿，考了教师执照，进入她所升学的小学教书。

曾经就有一个跟踪狂，在福泽家的信箱中投递死掉的小鸟尸体，似乎是想要用这类扭曲的方式表达对福泽天露的爱意，不过福泽天露本人完全没有看到，小鸟尸体便被处理干净，那个跟踪狂也被找了出来打进医院，至今还是个植物人。

手段挺激烈的，但确实没有给福泽天露带来任何困扰，也不让她知晓，不求回报。

这些人都是普通人，而非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他们的存在当然也被福泽夫妇发现，还以为是什么敌对组织呢，被福泽夫妇抓出来一番拷问，才确认只是单纯的“跟踪狂”……福泽夫妇不知道出于何种考量，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正因为得到了父母的许可，对这些人来说就像得到“官方认证”一般，更加热情地投入了“守护大业”之中，还会定期向福泽夫妇汇报女儿的日常。

森鸥外此刻翻阅着的就是“原件”，详细地写明了“亲卫队”几年几月几日组建，又几年几日几月获取“认可”，甚至有属于不同记录者的“心境附录”。

好比说：X年X月X日X时X分，天露酱进入文具店，今天的她也是如此聪慧可爱，已经能自己买东西了；X年X月X日Y时Y分，天露酱购买了粉色的小猪铅笔两支、粉色`猫咪封面的练字本一册，共计XXX円，安全地离开文具店，无其他异常。

又好比说：O年O月O日O时O分，天露酱被路上的老太太喊住，赠送了一袋糖果（附录谈话内容），全面调动人员，开始紧急调查老太太的身份与糖果来路；O年O月O日U时U分，确认老太太身份（附录），确认糖果来路（某某超市），确认安全；O年O月O日N时N分，今天的天露酱也安全到家，从窗口观望得知，天露酱吃了一颗糖，真担心她会不会蛀牙……O年O月ON日，联合投资的口腔诊所正式开业，聘请的牙医、护士身份无异常（附录），某某某某改修牙科专业，以后还是自己人更放心。

森鸥外翻阅的速度很快，实在是内容看得他毛骨悚然，这所谓的“亲卫队”也太无孔不入了，不知道福泽夫妇究竟对他们有多少了解，如果夫妇俩知道这些人如此贴近女儿的日常生活，还会不会放任他们呢？

光是“原件”就塞满了二十多个大纸箱，分门别类收纳整齐，日期和种类都标注得很清楚，还有福泽天露的专属相册，一天一册的那种，数量太多了，三癞没能全部带来。

“您不知道，我找过去的时候都被一房间的书架吓呆了，这些人可真够疯狂的，虽然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她确实是个美貌的少女……桀桀桀桀桀。”三癞猥琐地笑了起来。

森鸥外翻完手上这本“日记”，无语地看向其他纸箱，工作量超乎他预计的大，他知道福泽天露有多吸引人，只是没想到她的魅力能让人疯狂至此，但……似乎又有点理解那些人的心情。

他感到不太愉快，说不好他是因为福泽天露曾被人如此细密观察而不悦，还是因为自己竟然有一瞬间和三癞这般下流小人心情同步。

比起自己看完那大量的“日记”，当然是直接获取总结来得更快，森鸥外问：“从那些人口中得到什么消息了吗？”他指的便是自己想要知道的重点了，福泽天露幼年期身边有些什么人，除了父母亲人以外，还有没有别的特殊人物。

三癞摇了摇头：“问不出啊，明明都是些普通人，嘴却硬得很，被拷问的时候宁可自杀，也不愿意透露任何关于福泽天露的情报，我抓到的那几个全死了。”

森鸥外拿起新日记的手一顿，“死了？”

“是啊，不过这狗屁亲卫队本也不剩多少人了，自从福泽天露失踪后，这些人大肆搜寻她的踪迹，数年无果就有几人自杀了，真是群脑子有问题的家伙，还有几个离开了亲卫队不知去向，我估摸着也是自杀了吧。剩下的那些，能抓的我都抓了，可惜没一个软骨头。”

三癞啧啧称奇，如果是什么国家的军队、特务组织、或者大型黑帮组织，他倒能理解嘴硬的意义，不外乎是出于高尚的忠诚心，又或明白背叛组织也是死路一条，干脆忠诚到底，还能护住身边人。

但那只是个普通人集合的跟踪狂团体！他们的跟踪行为毫无利益、荣耀可言！反正三癞是不会懂那些人的信条。

“我说过不要闹出人命的吧？”森鸥外平静地问道。

不管福泽天露本人是否知晓这个“亲卫队”，只要不闹出人命，就算她事后知道了，也不过是一笑置之罢了，以她宛如强迫症一般遵守“人设”的作风，不伤及无辜的调查，不会给森鸥外带来什么麻烦。

三癞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就是些没有背景的普通人，个别两人稍微有钱点吧，但没什么势力可言，我也没想到他们那么硬气，宁死不屈啊。放心，我处理得很干净，他们顶多和以前的同伴一样，‘失踪’而已，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森鸥外叹了口气，打开放着日期最新的“守卫日记”的箱子，上面记录的内容是“亲卫队”已经得知福泽天露的归来，并且重新联络同伴，正在展开新的“守卫线”。确实有好些同伴联络不上，但还在的人已经不可能有什么“失踪理由”了，他们为之而生的女神在，他们便不会轻易死去，更不会愿意离开女神半步。

“好吧，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了。”森鸥外微笑道。既然选了三癞这种小人物给自己干活，干完就得他来收尾，肯定不可能交给三癞收尾呀，三癞“收不干净”的。

而三癞还无知无觉地搓着手，觍着脸笑问：“您看，剩下的钱可以结算了吧，我可是超额完成了您的委托，比原定金额再高出点也是正常的……”

话音未落，他脖子上的鲜血狂飙，转过身的森鸥外静静地擦拭着手术刀，点头认可道：“你确实‘超额’完成委托，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