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首发(70)(1 / 2)

加入书签

火光滔天,整整红了小半片的夜幕。

雅戎小居里头的雕栏木柱都在烈火中焚烧不息,又是大风起,这火隐隐约约还有往外扩散的趋势,但是好在天边还在下着银豆子,生生的阻止了这火再往别处蔓延。

“公子公子不能进啊”

王生此刻正在死命的拦着自家的二公子,二公子知晓雅戎小居走水以后便是浑浑噩噩起来,这番大火还要往里头冲着。

华容琅白素的衣衫因为靠近雕漆木门而被熏的有些黑了。

雅戎小居当下是万分的危险,其屋脊塌了一半,砸毁了原本精致的小花丛,屋脊的另外一半高高的竖立在火光之中;角椽展开犹如鸟翅,此刻浸浴在火光之中,好似冲天的飞凰转瞬间就会腾起。

华容琅万分着急,火光之下目眦尽裂。

王府无论哪方院子都能烧了去,可为何偏生是雅戎小居。

“公子公子退后些”

从身子深处涌来的力量让纤瘦的华容琅一下子将王生挣脱了去。

面前的灿焰照红了他的面庞,对着这已经蔓延至红雕漆门的雅戎小居,华容琅猛地一头冲了进去。

“公子公子”

王生急得团团转,火焰已经吞噬了他家公子素白的衣衫,燃烧的烟雾刺眼且难闻,王生趴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无助的悲呦。

木匣子,废弃的字帖,华丽的古琴以及博古架上数不尽的珍惜玩意儿。

华容琅想要将这些都一件又一件的纳入怀中,沉沉的木匣子依然被火熏烤的有些温热,四散的火星灼烧着华容琅的发丝,又是不断的侵蚀着他已经变得乌黑的冬衣。

最后又是看着墙面的那方古琴,华容琅心间痛意四起,那方古琴已然在烈火之中焚烧了起来,明明是在暗处,华容琅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古琴上的雕刻变得发黑暗沉,琴弦也早就烧断开来,断口还在起着小火苗。

华容琅不得不离开了,他被这烟熏呛得涕泗横流,顾不得擦拭便是破门而出。

但天公不作美,“轰隆”一声。

原本已经坍陷一般的屋脊沉沉的塌了下来,华容琅避之不及,最后是被屋脊连带着的雕漆木门砸了过去

“少爷少爷”

有人在唤着他。

华容琅腿边剧痛不已,大腿骨被什么东西死死的压制住了,怎么也探不出来。

王生冒着烈焰立刻提着一桶水泼了过来,这才已经烧到华容琅下腰的焰火给扑灭了。

好几个奴仆上前救火,雕漆红门火花散尽,几人又是抬起这厚实的门,华容琅终于是好了些。

王生小心地将要将自家二公子扶起来,但是只要一动,他家少爷的身子都在战栗。

这样一个如玉般的男儿,现在出了火场早就变得蒙头盖面起来,原本乌黑的发丝也带着烧焦的气味,在小雨的淅淅沥沥之中逐渐变得湿透,最后粘着惨白的面颊。

华容琅已经快要不清明了,抱着怀中的物件,刚刚扑倒在地的时候是磕着胸口的,胸口疼,浑身都疼。

他还是心满意足,直到意识逐渐的消散。

王生只觉挽着的人陡然之间变得沉了起来,惊慌一看,自家公子被火熏黑了的白衣已经透着鲜红的血色。

血流不止,汩汩的沾湿了不算白净的鞋靴。

华容琅醒来的时候只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干咳的感觉在口舌之间迟迟不肯荡去,而无力的感觉顺着四肢百骸翻滚而来。

等到他定睛看到身侧燃烧的烛火,便是立刻清醒了过来,摸向胸口,现在那处空无一物。

他从雅戎小居里救出的东西呢

“王生”

华容琅手肘撑着床榻想要坐起,但是大腿骨的剧痛让他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公子”王生没什么精气神的过来,不敢和他对视。

华容琅仔细的看着王生,王生的眼睛都是红了的,忍着痛华容琅问道“我从雅戎小居里救出来的东西呢”

眼前浮现的都是雅戎小居泛起的大火以及他冲入火海后带出的东西。

“都在公子的书房里收着呢公子府上大夫说您的腿”

华容琅忍着痛闷哼一声,看着腿骨绑着的沁血布条心间一凉。

腿骨的剧痛显然是证明了他的腿出来了什么事故。

“大夫说您的腿中了木刺,那木刺入得深,伤及了经脉,以后怕是怕是再也不能走了”

受伤的是华容琅,可王生也是感同身受,他家公子那么一如端方如玉的男儿,现在又是好不容易得了朝中的官位,却是要由着这一场火将自己的努力都打了水漂去。

崇朝的朝堂是有规矩,文武百官皆不可身有残疾,亦或是明显的疤痕。

二公子现在脸上落了好大一片烧伤,连带着左耳都已经

这一遭下来,现在公子不但是伤着了脸,就连一双腿也是因此废了去。

王生不敢看自己的公子了。

闻言,华容琅心神震荡,颤着手摸上他的腿骨,声音都有些飘忽“我的腿还能知道痛怎么会废了去”

不会的,不会的

华容琅赫然间伸手想要移开自己的大腿,却是徒劳,反倒是由于用了大力气而猛地歪倒,上半个身子都沉沉的埋进了被褥之中。

“公子”

我没有事是不是等我伤养好了就能重新站起来是不是

华容琅睁大了眼,那双桃花眼都有些大的吓人,而歇斯底里以后他又是感到脸疼,左脸火辣辣的感觉让他险些控制不住。

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那儿不再是原先的感觉,触上去麻麻赖赖。

又是一痛

“公子,你的脸也是烧伤了”

王生想要将华容琅扶稳坐好,可是却被华容琅一胳膊挥开来“走都给我走”

挣脱开王生,华容琅失了理智一般拿着原本背后的靠枕砸着自己的大腿。

看着自家公子腿上的血更是沁的厉害,王生无得法子,只得离开拔腿而出去寻了府上的大夫。

等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华容琅已然卸了一身力气的靠着身后冰冷的靠板,屋子当中冒着热暖的火炉在他面前不断的放大放大,最后又是掩映成雅戎小居滔天的焰火。

烛火闪烁不停,而外头的小冰碴子下的更为猛烈,那声音都好似在拿一个个鸡蛋砸着屋顶一般,未关劳的轩窗里突然蹦了进来一个冰球。

落在铺了毯子的地面之上,缓缓的融化。

华容琅浑身痛的要命,此时他的胸口好了的伤痕又是撕裂了开来,将他上好的素色里衣染上了一抹艳红。

他的腿还在

可这样和没了有什么区别

小腿在火中的烧伤那么严重他都已经感觉不到了痛意,一直到那冒着血的大腿骨,才顿顿的都是痛楚。

他这辈子明明可以走了捷径,明明可以早些得了功名来护住平南王府,来护着容舟,最后却是自己落下了个伤残,不得再入朝为官。

他是从四品的少监,在开春的春闱和殿试之中他还能拔得头筹,状元及第。

可是现在都没了

他挽回容舟的砝码,和他替父报仇的筹谋,现在都在一场大火中灼烧殆尽。

可回想刚刚梦境之中的梦魇,重回那火红一片当中,他面前激荡着的火光宛若来自地下的鬼魅,想要争抢着将他死死的拖入无间地狱当中。

而他还能在梦里清晰的听到了他破入雅戎小居后外头风儿吹过的声音,此身还随着风送来几道沉顿的妇人叹息之声。

如梦似幻,如影随形

许是他听错了吧。

但是那叹息声是如此的真切,细细品味,那声音就好似来自一道妇人,还带着无奈的情绪在里头,似在指责,又似在哀婉。

现在回想起来,那声音居然有几分像他的母妃

可梦醒以后华容琅再是侧耳倾听除却外头噼里啪啦雹子落下的声音,就只闻剩炉里偶尔的霹雳的柴火响声。

哪儿还有妇人的叹气声,一切不过是他的一个梦罢了

彼时,安都也是风雪交加。

但这雨中带着雪花,雪落了地便是当即就融化了去,并不能如同华容瑨心中所想那般还可堆簇成厚厚的一层。

华容瑨已经可以用拐子支撑自己走几步了,自打出了上京,他便是同林夙分道扬镳。

在一个棺材里待了三日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了,好在林夙那小子也是有自知之明,出了上京便是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这会儿华容瑨雇了车夫将他送去安都。

一路往前行,越是行进,他越是不安稳。

安都

但是只要一想起安都里面有舟舟,他心就越是跳的厉害。

哪怕舟舟现在不肯原谅他,日久天长,舟舟肯定还是会心软。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凭容舟之前还愿意让顾罹尘对他出手相救,他就知舟舟的心不会那般冷硬。

这可是一个愿意用自己的血养了他五年氲毒的嫡亲妹妹啊

“爷,前头就是安都了”

车夫在外头驾着马车说道,这会儿车轱辘的声音消散了下来,耳边渐渐是能听闻一些琐屑的日常小话。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