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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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7月15日,襄城郊区,石榴苑

一层层纱布被寇学仁细心揭开,越到后来,这位军医动作越轻柔,仿佛面前卢玮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最后一块纱布脱离之后,卢玮不太适应地摸摸光溜溜的脑壳,把脸朝向大门方向:左眼球被摘除了,蒙着细纱;右眼眼皮转动几下,慢慢睁开一条缝--

三位医生和寇学仁、包括方棠在内的三位护士、雷珊、章延广等数位战士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大概光线太亮,卢玮本能地闭紧眼睛,摸到一顶帽子戴上。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试着望向床头柜,六只红、白玫瑰正在花瓶里喷芳吐艳。

真好看,卢玮赞叹着,发觉自己看的很清楚,便把目光投向期待着的人们:章队冯队,石头李大嘴,寇学仁和小白,剩下的人就陌生多了。三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是医生,护士他有点对不上号,雷珊他见过,剩下那个面生的年轻女人是,是她吗?

女人清秀白皙,满脸泪光,独自站在屋角,不等卢玮发问,几只巴掌争先恐后地落在他肩膀和脑瓜,一时把他拍懵了。

他的队友们红着眼眶喊“你小子行啊!”“差点把老子吓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请客请客”

万岁~雷珊和方棠像小女孩似的尖叫着,原地蹦蹦跳跳。

历经三月,十八位受伤的战士逐渐痊愈,除了腹部被击穿/断腿断臂的张振华等重伤号依旧不灵便,伤势最重的就数卢玮了。

当时寇学仁也受了不轻的伤,三位石榴苑医生会诊,一致决定摘除卢玮的左眼,被弹片划伤的右眼也会受损伤;未来能不能看清东西,是否影响生活,谁也不敢打包票。

当时卢玮流血过多,晕死过去;章延广咬紧牙关,问了两次没有更好的办法,黯然决定手术。

还好,老天爷开眼,留给他一半光明。

此时此刻的章延广满面红光,笑声顺着敞开的窗户远远飘出去,雷珊从没见他这么激动过。“芦苇就是芦苇,没那么容易嗝屁。小白,把茅台拿出来,今天喝点。”

小白兴奋地应了。

做为在北京长大的陕西人,章延广对稻花香和枝江大曲不感冒,只对茅台、二锅头和西凤酒情有独钟;他倒也不多喝,只在不值班的晚上才饮一小盅。

荆州行动那次,不知是谁潜进某国企厂房,把囤积的飞天茅台带出不少。当时为了节约空间,匆匆把包装都拆了,一路风风火火飙车逃出荆州,瓜分战利品的时候才发现酒瓶碎了不少,车厢飘香数米,很多队员扼腕叹息。

晚上聚餐,每位战士分到一小杯酒,除了放哨巡逻的,能回来的队员团团围坐庆祝。当事人卢玮却不敢沾酒,眼巴巴望着战友,用筷子蘸蘸舔一口。

厨房

特意做了不少好菜,红烧鱼、油焖虾、老虎菜、萝卜皮,外加烙饼香葱黄瓜蘸酱,裹上炒鸡蛋,简直香极了。

这可是喜事,雷珊方棠和医生护士也加入阵营,跟着唱五湖四海的歌,什么“团结就是力量”,“金色盾牌,热血铸就”,最后喉咙都哑了。

餐后就地解散,雷珊牵着汉堡,和章延广顺着菜圃散步。外出狩猎的队员们找到肥沃农田,把土壤整车整车运回基地,统一规划之后整理、开辟、施肥,规模已经可以用壮观来形容了。

经过训练,汉堡早就明白棋盘般的菜圃不能踩,顺着田间道路朝前飞奔,偶尔停下嗅嗅南瓜土豆之类。

雷珊则不时提提裙角--这条短袖束腰、裙摆很大的浅红连衣裙原本是方棠的。四月章延广一行到石榴苑落脚,虽然在考察期,也算她的准男朋友,某次把衣裳送到洗衣室的时候,方棠心血来潮地参观她的衣柜,被摞得高高的牛仔裤、七分裤和短裤惊呆了。

“珊啊”她几乎伸吟着,“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雷珊满不在乎:“你说的我好像不是女人一样。”

方棠大摇其头。“那怎么行?章队已经来了,你要把他拿下,懂?”

于是她从自己衣柜挑选不少漂亮的衣裳裙子送过来,搭配施华洛世奇和卡地亚、蒂芬妮,还经常替她编发、设计造型,雷珊有时都不认识镜中的自己了。

喏,今天的她黑发飘飘,左臂系一块鲜亮的彩条丝巾,刚好把伤疤盖住:那里已经痊愈,留下一块不大不小的疤,是荆州留给她的纪念。

可能喝了点酒,今晚的章延广话有点多。

从菜圃到花园的路上,他翻来覆去地诉说卢玮的事情,什么后者比他小几岁,是养父母从芦苇丛捡回来的,正好家里姓卢,就叫他卢玮,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卢玮文化程度不高,入伍后表现突出,后来进修大专,脑子挺灵,人也刻苦,属于重点培养对象;卢玮是河北人,是张令宏老乡,张令宏你见过,19年从襄阳出来那天....

絮絮叨叨,有点像老头子,显然是真高兴。

幸亏卢玮眼睛好了,否则他会内疚到死的,雷珊庆幸。

“这下行了。”从月初开始就忐忑不安的今天章延广轻松了,紧紧牵着她的手,“能踏踏实实走了,要不然,我心里总是悬着。张振华就歇着吧,不是一、两天的事....”

他手掌被甩开了,雷珊停住脚步,哼哼着说:“什么时候走啊,章队?”

对面女郎的目光失望而伤感,章延广这才反应过来,想了想,敷衍道:“还得过一阵,啊?早着呢。”

解释毫无作用,雷珊瞪他一眼,胸口闷闷的,忿忿然转身就走。

他叫两声,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什么话也没说。

花圃到了,女

生越来越多的缘故,这里占地越来越大,几乎有菜圃的四分之一了。温度、湿度都大幅改变的缘故,很多南方才生长的花儿在这里也开得很好,比如山茶花,很多队员阳台都摆一盆。

汉堡像颗足球似的在脚下乱滚,满脑子胡思乱想的雷珊差点被它绊倒。听到身后喊她的名字,犹豫一下便停下脚步。

章延广敏捷地跃进一处茂盛花木,步子很大,只在土壤表面留下两个脚印就回到原处。他看看手中那朵半开的红玫瑰,执匕首轻轻削去梗上利刺,用手指肚试试,这才递给她。

红艳艳带着露珠,花瓣仿佛最上等的丝绒,雷珊抿着唇,轻轻张开右手,却接了个空--他改变主意,拨两下她颊边黑发,就把玫瑰戴在她右耳。

人面桃花相映红、笑靥如花、人比花娇等等形容词滑过他脑海,汇聚成襄城初见那一幕,她提着弯刀,颈间晃动的花朵挂坠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

章延广嘴巴动动,却没出声,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等我回来,就跟我走吧?”他郑重其事地说,“还是你想,就留在这?”

未来遥远得令人迷茫,雷珊想了想,不情愿地说:“你~什么时候走?”

这次答案一模一样,“过一阵,还有事情没办。”

她想问问什么事,却来不及了:章延广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力度之大令雷珊喘不过气,仿佛想把她融入自己身体,又像在说,我们永远不分离。于是她也把脸颊贴在他胸口,心脏在耳边砰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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