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无尽沙村（八）（2 / 2）

老头哑着嗓子：“可能是……他们被人忘了。”

“什么？”

老头遗憾地望着人们，“我前几次，都把所有人瞧得清清楚楚，可后来，看到的人影一年比一年模糊，也许我没了，以后……大家就真的消失了。”

他的话令人难过，沈青昭正想安慰些什么，突然近处传来喀嚓声，老头眼前一亮，二十年前住的屋子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他嘴唇止不住打颤，哆哆嗦嗦，指向了正前方——“我，我妻子来了。”

有个女子残影从村庄中冒了出来，她年轻，无力，和其他人都不同，容貌清晰，有血有肉。

沈青昭心道；怪不得他坚信不疑妻子还在活着。

“翠翠！是我啊，你听到了吗？！快抓住你面前的绳子！！！”老头大声喊出来，眼泪蓦地一飚，滑稽又可怜。

没有任何改变，妻子穿过灵绳。

“翠翠！”老头爬下楼梯，他在地上一边跑，一边叫，人们总是把超出常人的偏执叫做疯癫，在那群早就放弃的生者眼中，他已然是个疯子。

妻子马上就要接符阵，她们都紧张起来，因为有人被放弃，所以他们的残灵才稀薄得如同空气，根本无法封印。这个老头思念如此强烈，他的妻子会不会有什

么不同？

女人接近它——

老头屏住呼吸！

像凌迟似的，妻子缓慢地飞出一半。

“抓住它！”老头忍不住道，都忘了这是一个封印洞，“人”根本抓不住什么。

女人还是一整个身子都擦了过去。

“可惜了。”李昆仑说，她见的事太多，已不会再有多少波动。卫坤仪也是，她看着两个人，几乎一字不发。

“翠翠……”老头停了下来，他的妻子正在慢慢飞上去，“别怕，别怕，我……这一辈子都可以等你。”他在地面上绝望呢喃。

半晌。

老头哽咽着，一个人站在下头，整个村子空空如也。

沈青昭看得难受，“坤仪……”她还在坚持上方的缧绁索，说出来时，才知声音无力至此。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只要一想到这对夫妻有可能是卫坤仪的亲生爹娘，却只能眼睁睁看他们离别时……就非常难受。

“怎么？”卫坤仪轻声问，她太淡然。

“……对不住。”沈青昭不知为何，心中只说出了这几个字。

她愣了愣，才道：“为何。”

沈青昭正在斟酌间，许久，耳边又响起了她的声音：“莫难过，有人生来就是为了追逐幻影。”

……什么？她竟反过来在安慰人？

四目相对。

卫坤仪看着沈青昭，道：“他不可怜。”在一色红霾之下，她遗世独立，白得纯粹，不受影响。“找不到幻影的人，才可怜。”比起多少在天灾中失去血亲的人，老头已算不幸中的万幸。这样想罢，沈青昭也稍微得到安慰。

就算只是虚像……

但也还有下一个五年，等不到后，他们也将在地下相会。

“翠翠？”

忽然听那一端传来老头的话，她闻声而望，这一幕简直震惊了众人！只见他妻子抓住了缧绁索，风很大，她害怕得闭眼，可就算如此，两只羸弱的手也死死拽住长绳不放！沈青昭的布阵救下了她！

大家立马打起精神来，齐力施法，一股蓝色灵气源源不断涌上去，稳固住结界——

“翠翠，别放手！我来陪你！！！”老头喜出望外，他攀梯登顶，再踩杆而上，一个衰老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重回二十岁。

“有救了。”沈青昭道，因为他的妻子把缧绁索抓得更紧，宛若一个活人般被保护下来。

“别——松——手！”

老头拖延着叫。

妻子像是听见了一般，她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轻易放手，结界愈来愈强，周身都笼罩刺目蓝色。

两个人分别了整整二十年，终于在今天相聚。

沈青昭持续注入灵力，神风却似和她们作对一般，将人当作风筝，来回拉扯。

妻子发出吃力的痛苦短吟，“翠翠……”老头慌了起来，他刚说完，妻子就松开了一只手，“不——不要！！！”老头顿时抱住头，痛苦地伸出一只手来，似乎想要拉回她，“别离开我……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他眼泪刷地一下掉出来，纵横脸壑。

李昆仑也察觉不大妙，老头思念浓烈时，他妻子的灵气就很强，但好像只起短暂之效？无论怎样，这些都只是残影。

她终归是要消失的。

“哗啦——”

妻子的手穿过缧绁索，她飞走了。

“翠翠！”

老头在底下绝望地喊，他等了二十年，才等来这一抓！没有下个二十年可以等了！就现在，只有现在——他跳出去，“那是聚灵阵！”沈青昭慌忙阻止，可来不及了，万物皆有灵，老头转眼就被吸上去。

“快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