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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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发生得太过仓促,以至于祁嗅嗅甚至都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没等小娃娃好奇地发出询问,秦王便俯身凑近,避开额上的伤口,给小孩细细擦了一遍脸。

温热丝滑的布巾覆在更加柔嫩的小脸上,动作却并不如何温柔,甚至把小孩小小的鼻尖都搓得泛了红,可怜兮兮的。

祁嗅嗅却看起来很快活,只乖乖地眯着眼,小手依赖地捏着男人的衣袖。

秦王将小娃娃的脸擦干净,又换了一条备用的湿帕子,让小孩自己把小手放进水盆里,依样画葫芦地搓干净了小手。

他容色沉冷,分明还是不近人情、未曾入心的模样,行为举止却恰恰相反,实在令人摸不清头脑。

八卦镜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镜面扭曲地闪烁了一会儿。

直到秦王遣了宫女进来替小娃娃换衣裳,自己则去了议事殿,八卦镜才悄悄地跟了出去。

议事殿中,秦王正提笔在纸上画着什么,听到动静,忽而抬起眸,朝不远处的八卦镜道:“孤可为鲛人生父?”

八卦镜就等着这一刻,立时给出了答复:【否,鲛人皇之生父生母,自然也是鲛人。】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秦王扔了笔,单手支着额坐于书案后,垂眸沉思。

八卦镜:【鲛人皇之所以忽然出现于寝殿,皆因阴镜受主人吸引,自行追随而来。鲛人皇本就是阴镜之主,却因遗失传承记忆,法力尽失,迫不得已才被阴镜带到此处。】

“如此说来,来到孤身边,非她本意?”秦王扬了扬眉。

八卦镜:【正是。她已失去传承记忆,只知自己是普通乡村长大的孩子,其余一概不知。】

秦王沉吟片刻,忽然问:“强行召唤鲛人来此,对她可有妨碍?”

八卦镜等的就是这个问题,当即答:【有。由于鲛人与你并未正式签订召唤契约,无法长久停留于此,是否想办法收服?】

“孤有必须收服鲛人的理由?”秦皇轻轻转了转扳指,嗤笑一声。

八卦镜沉默不语,半晌方回:【若不签订契约,鲛人将被迫离开当前位面,返回原先定居位面,是否确定不使用此次召唤契约?】

“不使用。”秦王并未犹豫,便下了决定。

八卦镜:【如此,鲛人将于半个时辰后离开此处。】

犹豫了一瞬,八卦镜又忍不住问:【主人既然没打算留下小鲛人,何必对她如此和颜悦色,岂不徒增伤感……还是说,因为早就打定主意要送走她,之前的举止,仅仅为了安抚?又或是,最后想再照顾一下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秦王一双锐利长眸幽深难辨,“孤既非她之父,送她回乡寻找生父,早日团圆,岂非天经地义?难不成,让她同孤一样,自食认错生父的恶果?”

这样的答复……八卦镜自然无话可辩。

秦王难得仁慈一回,却是为了送小娃娃归乡,这事若说出去,怕是无人敢信。

一人一镜刚刚话毕,却听宫女回禀,祁嗅嗅已经换好衣裳了,正被哄着喝补汤。

秦王闻言,起身大步进了内殿。

祁嗅嗅已经换上了一套小号的白绿色深衣,长及脚踝。上裳以白色为主,墨绿绣线镶边,广袖流云,其上绣着翠绿色的祥纹,下裳则是墨绿色的裙裾。

腰间只系了一条墨绿色的丝带,将小腰束起。如此愈发显得她身形娇小,细细看去就那么小小一团。

这套深衣穿在小娃娃身上自然是好看的,本朝深衣亦是男女皆可穿,只到底是……太素了。

秦王见状只垂眸打量了一遍小孩,看向一旁的宫女,道:“谁选的衣裳颜色?”

“禀陛下,是尚衣局的掌事姑姑翠柔。”宫女小心地趴伏在地。

“传话予尚衣局的是何人?”秦王问。

“是……是适才受罚的女官飞苑。”小宫女越发战战兢兢。

显然,她说的是此前被秦王下令按宫规处置的女官,也是赵高母族送进宫的棋子。

话问到这里,帘外跪着的赵高已是汗湿衣襟,忙膝行着跪到秦王面前,叩首道:“臣自认罪该万死,御下不力,望陛下息怒。”

“赵高,孤只问,指定衣裳颜色为白,是否是你的授意?”秦王眸色寒凉。

“此事绝非臣之授意!臣随侍陛下左右,时日已是不短,如何会不知宫中规定?绿袍为三品以上大员可穿,庶人皆着白袍。臣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慢待小公主!岂敢命人取白袍来?”赵高说着便以头抢地,连连叩首。

祁嗅嗅穿着白绿色的小衣裳坐在龙榻上,见状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滑下床,慢腾腾地走过去,牵住了秦王的衣袖,轻轻晃了晃,细声细气地问:“嗅嗅为何,不能穿白衣裳?”

秦王不言,周身威势愈盛,令人胆寒。

赵高只得朝小孩叩首,解释道:“回小主子,本朝尚水,五行中水为黑,故而衣色以黑为最优,白为最次。唯有庶民才着白衣。小主子论理应当着黑衣或是黄衣。”

祁嗅嗅听完,仰着小脑袋看了看秦王,见男人果真是一身玄色绣五爪金龙的龙袍,便点了点头,软乎乎道:“阿爹穿什么,嗅嗅便穿什么。”

这话一出,在场宫人几欲晕厥,赵高更是对飞苑的自作主张恼怒不已。

能唤当朝帝王“阿爹”的孩子,能是什么身份?飞苑竟然还试图以白衣试探秦王对小孩的重视程度,简直无异于自寻死路。

秦王本是濒临暴怒边缘,然而小娃娃一句话,又让男人按耐住了怒火,沉声道:

“命人速去尚衣局,取浅黄罗衫裙、玄色深衣。”

“是。”赵高再不敢慢待,当即领命而去。

祁嗅嗅到底不懂宫规,哪怕赵高给她解释了,她依旧不明白为何衣裳颜色就能代表身份高低,而身份不同又有何意义。

她只是选择乖巧地听阿爹的话。

秦王领着小娃娃回榻上,见她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热乎乎的汤水,便坐到前方的小榻,自行翻了会儿奏折。

待人喝完了安神补气的汤水,又进了不少吃食,秦王方问道:“可有姓?”

“有,嗅嗅和阿爹一样呀,姓祁,叫嗅嗅。阿爹会写吗?”祁嗅嗅略略填饱了肚子,便将两只小手放在腿上,小脚乖巧地合拢,面露期待。

这坐姿委实有些过于乖巧,秦王看了一眼,才接着道,“哪两个字?”

“……”祁嗅嗅登时被问住了,期期艾艾地小声道,“嗅嗅不认字。”

所以这还是没念过书、不识字的小鲛人。

秦王便让人取来笔墨,让小娃娃以手指蘸墨,勉强将名字书写出来。

然而,文字,并不是记得,便能写好的,尤其祁嗅嗅记得的文字,并不是秦朝常用的秦隶或者篆体,而是另一种简化的文字。

因而,半柱香后,秦王望着竹简上黑乎乎的一团墨,还有同样被染黑的白绿色深衣,到底是命人给小娃娃洗了手,抱去换衣裳。

而祁嗅嗅,甚至都未能看到自己新换的玄色深衣,便被此前喝下的安神汤药,缓缓带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她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小茅草屋,阿爹亦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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