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离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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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这一载日夜劳累,已令众人疲惫不堪,此时骤然松懈,还有些难适应。

昨夜的荒唐梦境,定也是因此缘故。

毕竟,他对这门婚事本就是极满意的。

如此,他遂不再多想,只肃然道:“建康不比别处,听闻长干里颇多王侯士族流连,到时定不可与人争执寻衅。”

如此,便是准他们夜里吃酒玩乐。

刘澍恩等闻言,黝黑的面上满是欣喜,纷纷抱拳道:“多谢使君,我等定谨记使君之言。”

郗翰之肃穆面色渐缓,重复笑意,扬起马鞭冲北方指道:“夜里再去吧,此时天色尚早,且先回府休整沐洗。”

说罢,一行人催马继续往北行去。

他虽已为使君,却不比那些士族出身者,家财万贯,自小便拥宅邸天地,钟山脚下那座宅邸,也是两年前为了成婚才置下。

两年间,他居住的次数,屈指可数,是以这一路,还向路人问了数次,方寻到地方。

高墙之间,大门紧闭,未如众人预料般早早洞开。

刘澍恩自觉翻身下马,上前叩门,高呼:“使君归来了!”

郗翰之缓缓自马上步下,牵着缰绳的手莫名的紧了紧。

高墙之后的宅院中,正住着他的新妇。

昨夜梦境中的朦胧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他心口狂跳,双目幽深,紧紧锁住大门处,仿佛能透过那道厚重大门,望见那妇人翘首等待的模样。

片刻,大门被从内打开。

一陌生的年长仆妇步出,蹙眉望着门外灰头土脸的一行人,许久方将目光落在郗翰之身上,躬身试探:“使君?”

郗翰之冷冷点头,将缰绳交给仆从,也不顾那仆妇异样的目光,快步入内。

然而这一路行去,直至入了院中,也未见到预料中那道绮丽倩影。

他双眉越蹙越紧,步入寝房中。

屋中仍是空无一人。

此时,那年长仆妇方匆匆跟来,小心询问:“使君归来,可觉劳累?是否需备浴汤?”

郗翰之望着空荡荡的寝房,静默片刻,并未回答,只问:“夫人不在府中?”

那仆妇道:“夫人一早便入宫去见太后了,想来不久便要归来。”

原来未特意等他归来。

他心口莫名冷下。

此时他方自宫城中匆匆而出,便赶往丹阳郡城,静候郗翰之归来。

郗翰之如今把持着北府重兵,手握实权,本不该轻易容他入建康,然因他有功,新婚妻子亦留建康,太后顾念情面,方命他入建康来。

只是,入城之前,需经这座丹阳郡城,留下所引之千人护卫,驻于城外,独自入内,过郡城后的浮航渡秦淮,方入都城。

城中百姓早已闻讯,纷纷至城门处,迎候这位不过二十四岁的年轻使君得胜还朝。

人头攒动间,众人翘首以盼。

忽然,有人伸手指着远处,高呼道:“郗使君归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蜿蜒长道上,一队十余人的人马渐渐行近。

其中为首者,大约才过弱冠年纪,一身银甲,面白而美,眉目俊朗,乍看有士族子弟之气,然稍一细观,便能察其浑身俱透着股英武沉稳之气,肃穆而不凶悍,浑厚而不迫人,显然是常年于军中行走,沾染行伍之气者。

此人正是郗翰之。

他所领十余人虽皆身型魁硕,衣甲跨马,昂首挺胸,沉稳劲武,到底人数有限,与众人所料想的上千人的浩荡声势相去甚远。

原本热议的百姓忽而一静。

寻常士族出行郊游,随侍者也常有数十人,如今郗翰之立功归来,却这只区区十余人,着实令人意外。

然转而再望城门处来迎之朝臣,除姗姗来迟的尚书令苏裕与几位族中为官之子弟外,寥寥无几,这才稍稍明白,重又议论纷纷。

有人叹:“寒门竖子啊!就算战功赫赫,也抹不去这出身哟!”

旁人不以为然:“寒门如何?崔大司马之女还不是嫁给了郗使君。”

那人冷笑:“士族之中,也只崔大司马有如此魄力,不拘出身,只论才用。可惜,崔大司马已故多年了。如今的世道,可不复从前。”

众人嗟叹:“我等平民百姓,看来永无出头之日喽!”

……

郗翰之等已近城门处,百姓之议论自然纷纷落入其耳中。

他毫不变色,仍泰然自若下马,冲苏裕拱手,态度谦恭道:“翰之惭愧,竟令苏相公亲自来迎。”

苏裕双手背后,闻言抚须上前,虚扶他笑道:“鉴安不必自谦,你于东南奋战一载,我不过来此处相迎罢了,不足挂齿。”

话虽如此,然观其神色,与身后数人如出一辙,皆是门阀士族面对下品寒士时,看似言笑如常,实则宛若施舍的模样。

此番场景,一如从前许多次一般。

郗翰之早已料到,从容应对,毫无破绽。

然他身后之随侍,却都稍稍变色,紧绷的面容下,皆隐含怒意。

苏裕看在眼中,却仿佛未察,只笑着命人捧来酒水,亲自与郗翰之对饮一杯,算作接风后,嘱其稍作休整可渡秦淮入城去后,便先领众人登长檐牛车离去。

几乎未提平叛之功劳,甚至连牛车也未替他准备。

郗翰之躬身立道侧相送,直至牛车远行,百姓退散,方缓缓直起腰背,重新上马,往浮航而去。

他面色从容,看不出半分失落不满。

倒是一旁的参军刘澍恩心有不忿,咬牙切齿道:“使君替这些整日只知饮酒作乐,清谈论玄的所谓士族们浴血奋战,守住东南八郡之疆土,如今归来,却受如此冷遇!”

郗翰之坐于马上,黑沉眸光掠过明媚日色下,远处秦淮河面上的淼淼水雾。

他咧唇轻嗤道:“无妨,此等境况,你我早不是头一回经历,何必放在心上?”

刘澍恩闻言,侧目望他,好半晌才将心中不满压下,垂首道:“使君倒是看得开。依我看,建康这些士族,除了崔大司马外,尽是些不能成事的草包,往后,且有的他们仰仗使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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