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2 / 2）

“我再给你最后次机会。”裘老大打断了他无谓的解释，“有个任务，很危险，可如果你完成了，我就收回我的蛊虫，放你自由。”

季丹心猛地抬起头，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时间不清楚裘老大是在试探他还是真有这个打算。若说是试探，明明已经没必要了，裘老大认定了他有异心，捏死他就和捏死只蚂蚁样。可如果裘老大说的是真话……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季丹心想都不敢想。

“呵。”裘老大从他的目光读懂了他的心思。毕竟这么多年了，他虽然没有完全将这只小兽驯服，却也对他足够了解。“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明天就是元节了，我也不想开杀戒。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这次的任务，你有没有命回来还难说。如果最终你能带着我要的东西回来见我，算你的造化，我也不会太难为你。”

季丹心愣了愣，明天就是元节了吗？

他沉默片刻，收回了在裘老大面前贯低服做小的伪装，再抬眼时，目光仿佛有光掠过：“好。无论是什么东西，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把它带回来。可是我如果真的活着回来了，您当真放我自由？”

“哼。”裘老大眯了眯眼，眼前的幼兽副豁出去的神情，居然都敢质疑自己的话了。

“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裘老大没有因为他堪称挑衅的质问而动怒，他没有必要跟个将死之人计较了，“滚吧。”

“言为定。”季丹心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虽然满身狼狈，但双眼睛却亮得出奇。

推门而出时，屋外已经下起了暴雨。

细细密密的疼痛从膝盖处的骨头里传来，旧伤还是复发了。

胃部也仍在隐隐作痛，身体好像各个零件儿都在叫嚣着要罢工，这样的状态对个即将要去打场硬仗的人而言显然有些糟糕，不过季丹心没有因此而感到焦虑，他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裘老大的番话让他看到了希望。虽说对方只给了他个口头承诺，但是季丹心在裘老大身边这么多年了，知道他虽然坏事做尽，但至少言而有信。否则个无德又无信的人，很难带领寒龙帮走到今天的。

他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走回了住所，间破旧简陋的小屋。原本以他现在的处境，是没有资格拥有单间的，这是他曾经在刀枪剑棍打拼出来的住所，帮里也直没有收回。

经过天的折腾，浑身上下无处不酸疼。不过季丹心没有直接倒床就睡，而是扭亮了床头的小灯，强撑着打了水回来清洗身体。等把自己收拾干净，又默默地给自己泡了碗方便面。

趁着等泡面的工夫，季丹心在枕头底下摸出了个明黄色的锦囊。

这是裘老大捡到他时出现在他襁褓的、父母留给他的唯的东西。锦囊面绣个刀头燕尾的“季”字，另面绣着朵栩栩如生的白玉兰花。

这锦囊小巧精致，做工精美，可里面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只有写着他名字的生辰字和几张似乎是平安符的鬼画符，没什么价值，所以裘老大也没有私吞，这锦囊就直留在了季丹心身边。

夜雨孤灯下，季丹心小心翼翼地将锦囊拆开，从取出了他的生辰字，指尖在“丹心”二字上抚过。

丹心，这是他父母给他取的名字。

季丹心转头望向窗外，耳垂上的星星耳钉也跟着闪。

他记得那天也是元节，也是个不见星月的夜晚，他在生死关头被顾天师手持止戈剑救下。

那是把通体碧绿的宝剑，剑身和玉石翡翠样好看，剑辉比星辉更加璀璨。后来他上查才知道，止戈剑还有个俗名——流星剑。相传剑之所及，如同流星划过，星芒闪烁。

确实如此，季丹心怔怔地想。转眼九年过去了，他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晚的场景，像是昏暗天地间突然亮起了颗星星。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记忆的男人温和地问。他手持宝剑，光彩夺目的剑芒在他周围萦绕。

年幼的季丹心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吓到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我……我叫丹心，季丹心……”

对方沉默有时，就在季丹心不安地抬头仰望他时，顾长修屈膝蹲了下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轻笑道：“是‘碧血丹心’的‘丹心’吗？——好名字，你的父母定希望你成为个善良正直、坚毅赤诚的人吧。”

小丹心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彼时的他尚且不懂什么是“丹心”，他只是裘老大手下个微不足道的小爪牙。可男人的话让他有生以来第次意识到，自己的名字或许和“狗子”、“柱子”之类的名字不同，有特殊的含义。

于是就那么懵懵懂懂地将男人的话记了下来，记就是九年。

这九年间季丹心无数次回想起那个夜晚，如果他当时选择了跟着顾天师走，那么切会变成什么样呢？

可惜他那会儿太小了。

季丹心年幼的世界里没有善与恶、对与错、德与法的概念，这些都没有人教过他。他的生存规则简单粗暴——只有个人的命令是必须遵从的，只有听那人的话才能活命，那个人是裘老大。

所以当顾长修把他交给前来善后的通灵者，而自己又奔赴前线捉鬼后，年幼的小丹心趁着看护者不注意，偷偷溜了回去，回到了裘老大之前说好的集合地点。

他曾经离逃脱地狱只有那么步之遥，可惜他那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怕。何况彼时他总能很好地完成裘老大交代的任务，裘老大对他也不算太差。

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夏日的雨夜，少年独坐在房内，望着锦囊喃喃自语：“你们真的希望我成为那样的人吗？”

可如果真的对他寄予了那样的期望，又为什么要在他出生后抛下他？

季丹心呆坐半晌，自嘲笑，收好了锦囊，开始吃泡面。

当他终于筋疲力尽地躺回床上时，翻手机，已经凌晨零点零三分了。

新的天开始了。

季丹心听着窗外的疾风骤雨，低声对自己说了句：“生日快乐。”

他出生于十年前的元节。

据裘老大说，那天夜里天降异象，群星坠落，太行山带仿佛陷入了极夜。

而他生在这样个充斥着不祥气息的夜晚，似乎也注定了此后半生的颠沛流离。

“从今往后，你就是成年人了。”黑夜，少年的喃喃自语淹没在屋外的滂沱大雨，无人回应。

疲惫至极的少年终于合上了眼，带着对前路未知的迷茫与期待，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