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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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闲一惊:“那你赶紧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缺哪少哪了没有。大师兄下手巨重,以后你跟着他上修行课就知道厉害了。”

季丹心微微一怔,旋即还真乖乖检查了一番,好在全身上下除了肌肉酸疼以外没有大碍。

涂闲道:“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喝醉后会动手打架的人,你以前的朋友们就没形容过你醉酒后是什么样吗?”

季丹心摇了摇头:“他们一提起这事就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没跟我详细描述过什么。”

涂闲听罢突然睁大了眼:“难不成你还会酒后乱性?!”

季丹心的脸蹭地就绿了。他突然想起来,以前好像有谁跟他说过自己醉酒后容易“动手动脚”……

所以他昨夜不会动到君师兄头上了吧??

好在这念头一起,就见涂闲摇了摇头,自行否定了刚刚的猜测:“不,不可能,要是你醉酒后真那德性,刚刚大师兄哪能那么和颜悦色啊?别自己吓自己了,大师兄说不定是为了你的胃着想才不让你喝酒的。”

季丹心听罢苦笑,怎么可能呢……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涂闲眼睛一亮,起身去开门:“是四喜吗?”

季丹心闻言,好奇地朝门口张望。出乎意料的,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红色的云。

季丹心眨了眨眼,这就是四喜?

那红云朝涂闲做出了一个点头的动作,然后慢悠悠地飘向餐桌边。

季丹心:“你好。”

红云一哆嗦,转向季丹心,然后抖了抖自己一样的“身体”,似乎是在向他问好。

然后,在季丹心惊讶的目光中,四喜伸出两条长长的手臂,开始从自己云朵状的“身体”里掏东西——

雪菜黄鱼面,山药排骨汤,蘑菇炖鸡……都是一些家常菜,看起来也还算清淡易消化。

季丹心心想:四喜的本体不会是哆啦a梦的口袋吧?

“谢谢。”他对四喜道。

四喜动作一顿,云朵里突然回响起一种雌雄莫辨的声音:“不用谢,快吃吧。”

说罢三两下布好了碗筷,自己则转身从窗户飘走了。

它走后,季丹心问涂闲:“怪居然长这样吗?还会说话?”

涂闲一看四喜做了双人份午餐,便毫不客气地在饭桌前坐下了:“怪形态多变,长成什么样的都有。而且刚刚那也不是四喜的本体,只是它比较喜欢的一种形态。”

季丹心也坐了下来,问:“说起来,怪和妖有什么区别啊?怪不能化人形吗?”

涂闲回答道:“活物成精是妖,死物成精是怪。比如山川河流、玉石古董,甚至一座阁楼、一本书,时间久了都有可能化怪。怪没有性别之分,也鲜有固定的形态,倒不是不能化成人形,只是很难化出真人那么逼真的效果,除非是那种修为很高的大怪。”

季丹心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见过妖、魔、鬼,可是还从来没有见过怪。”

涂闲道:“怪在生活中其实不比妖和鬼少,只是它们大多会避人,不会让你见到。”

两个年轻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季丹心吃饭慢,涂闲便也放下速度等他,两人花了半个小时才将午饭吃完,刚放下碗筷,就听四喜的声音远远地从院外传来:“顾天师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走出了屋。

顾长修果然回来了。

不光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大蛋糕。

“师父!”眼尖的涂闲一看蛋糕盒就知道那是某知名蛋糕品牌,“哇!您给蛋黄儿买蛋糕回来了?”

涂闲说着,小跑上前去看了一眼:“这么大?我本来还打算晚上订一个呢,看来不用了。”

风尘仆仆归来的顾长修笑道:“蛋糕确实是给你小师弟的,不过不是我买的。我回来时正巧遇见外卖小哥正绕着咱们宅子转圈,找不到入口,我一看地址写的就是这里,就顺手将蛋糕带回来了。还跟那外卖员解释了半天,他才相信我是这儿的主人。”

涂闲发现了哗点:“咦?不是您老人家订的,也不是我订的……”他转头看向季丹心,季丹心也摇了摇头,表示没给自己订蛋糕。

涂闲呆呆道:“那是谁订的……”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顾长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突然转身,对着门口姗姗来迟的人露出了个大大的微笑:“阿止,我答应了人家快递员要给他五星好评的,你记得赶紧给他补上啊。”

一脚踏入东院的君止:“……”

他方才接到外卖员的电话去出门取蛋糕,结果到了之后外卖员却说蛋糕已经被这院子的主人“截胡”了,他将信将疑地回到家,才发现快递员所言不假,蛋糕果然被截回来了。

“师父。”出于对这种恶作剧行为的不满,君止面无表情道,“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打麻将把钱输光了么?”

“啊?”涂闲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故作惊讶道,“师父,您又又又谎称‘有事在身’,结果出去找人打麻将了?还是来钱的那种?”

顾长修虽然有时也会拉着几个徒弟一起打麻将,但从来不压钱,最多压几张通灵符。虽说这些符篆放到外面都是千金难求的存在,但顾长修只当此举是将符咒以另一种形式分给徒弟们了,并不拿它们当赌注。

可没有赌注的麻将局,就如同缺少了调料包的方便面,食之无味,缺少灵魂。所以,首座天师偶尔还是会去私会一下牌友,到友人家中痛快淋漓地搓上几把。

然而,这种事在新收的小徒弟面前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顾长修尴尬地微笑道:“说什么呢?为师这样日理万机的人,干正事儿都来不及,怎么会去找人搓麻将?”顿了顿,又义正辞严道:“再说了,为师什么时候玩过带钱的麻将?你说的那是赌博行为,是不对的,我们要坚决抵制、严厉制止。”

涂闲:“……”说的跟唱的似的,差点儿就信了。

他问:“既然您老人家这么日理万机,怎么还提早回来了?”

“再日理万机,也得回来给丹心过生日啊。你要是消息发早点儿,我昨晚就回来了。”顾长修说到这,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大徒弟身上,故意长叹了一口气:“阿止长大了,也开窍了,居然都会给小师弟订蛋糕了。为师怎么就没收到过你的蛋糕呢?说什么也含辛茹苦地养了你十七八年啊……”

君止:“……”

他看着顾长修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终于意识到,如果自己继续和师父唇齿相搏下去,只会落个“两败俱伤”、甚至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结局,于是别过了脸,生硬地又换了个话题:“吃蛋糕吧。”

“谢谢大师兄。”就在这时,一旁的季丹心终于开口了。

他望着被精心包装起来的蛋糕,蛋糕表面还用巧克力酱写着“to季丹心:生日快乐”几个大字。

——是一份专属于他的生日礼物。

有点难以置信,又有点小感动。不过不管怎么说,蛋糕都已经摆在自己面前了,真的是大师兄送的。

少年开心地笑了。与此同时,再第一次意识到,大师兄好像也没有传闻的那么恐怖。

君止耳朵一动,表面上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而,面对季丹心的那一声“谢谢”,心里的某处小疙瘩却仿佛被熨平了一般,突然妥帖了。

顾长修打开了蛋糕盖子,笑道:“得咧,小寿星切蛋糕吧。”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季丹心第一次亲手切下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许多年后,他仍记得那个水果蛋糕的味道,是一种软绵绵的、几乎甜化了的味道。

顾长修有一点没有忽悠徒弟,虽然他偶尔也会犯懒偷闲,也会醉卧不起,甚至会直接跑去友人家里搓麻将,但这不妨碍首座天师本人确实是一个大忙人。

就在他回来的第二天早上,酒杯还没焐热乎呢,正事儿就来了。

他要到最南边的临海城市解决一只兴风作浪的大妖,少则十天,多则一个月。

因此,在家看孩子的重任又落到了大师兄君止的肩上。

君止的伤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毕竟刚完成了s级的危险任务,在梦魔手下死里逃生,于是总公会在按照惯例给他放了半个月假的基础上,又额外奖励了他一周假期,导致君止有将近一个月的时光要在顾宅中度过了。

顾长修将这事儿告诉了涂闲和季丹心二人,同时还通知了他们另外一则重磅消息……

于是这天清晨,南院炸开了锅。

“蛋黄儿!蛋黄儿!不好了!!!”

一大早,季丹心就被门外涂闲的哀嚎声吵醒了,他扭头一看时间,才早上七点,这个时间涂闲不应该还在床上睡觉吗?

他迷迷瞪瞪地说了一声:“门没锁,进来吧。”

脚还没沾地,涂闲就已经冲了进来,神色慌张道:“蛋黄儿啊!我们大难临头了!”

这下把季丹心也唬住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手机通知啊!师父……师父他老人家要抛下我们了!!”

季丹心脸色一白,忙抓起手机打开了微信。

半晌过后,他神色复杂地抬头看着涂闲:“小师兄,这大周末的,多睡一会儿不好吗?”

涂闲欲哭无泪道:“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不懂得大师兄授课的恐怖。师父都不知道要离开多久,这段时间的通灵课要是一直让大师兄上,我们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季丹心:“……”被他说得自己非但不害怕,还有点儿好奇。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涂闲突然起身,拉着季丹心就走,“来来来,我们现在就去找师父!”

季丹心迷迷瞪瞪地就被涂闲拖走了。

顾长修刚刚通知他们说,他们的通灵课要开始上起来了,但他本人即将远行,因此这段时间就先由君止代为授课。对此,季丹心其实并不反对,甚至隐隐有些小期待。

不过他还是跟着涂闲走了。

东院内,顾长修仍穿着一身运动服坐在饭桌前看早报,像是刚晨练完回来似的。见二人来了,他抬头笑道:“怎么起这么早?正好,一起来吃早餐吧。”

“师父啊!”涂闲一见顾长修,就跟走失了的动物幼崽突然见了亲娘一样,激动地扑了上去,直奔主题道:“师父!大师兄他不是受伤了吗?这才过了几天啊!您要多体谅一下他啊!授课这么累的事,就让小百来吧?别劳累大师兄了!”

顾长修回以一个慈祥的微笑:“小百哪里管得住你们?难得你大师兄最近也住这里,这事还是要劳累他了。否则为师离开这么多天,你们还不把我房子都拆了?你既然知道他伤还没好,就乖乖听话,不要惹你大师兄生气,知道吗?”

涂闲接着痛哭流涕:“师父啊!徒儿对您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学校时就天天盼望着能来接受您的教导。现在我好不容易来了,您怎么又要走了呢?您……您把我也带走吧!”

顾长修继续微笑:“为师前前后后在这里呆了也有三四天了,也没见你哪天上门请过安,怎么就今天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季丹心站在一旁,慢慢也醒盹儿了,哭笑不得地在旁看着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涂闲一想到今后的悲惨生活,心中无限凄凉,垂死挣扎道:“师父……我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亲徒弟啊!”

顾长修一脸慈祥地摸了摸涂闲的脑袋:“就因为是亲徒弟,我才让你大师兄亲自教导你们啊。你看你四师兄,被你大师兄带的时间最长,现在多成器?”

涂闲哭道:“我、我和四师兄不一样啊!我就是那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杇,不求上进,好逸恶劳,再怎么教都是白费力气啊!”

一旁默默围观的季丹心:“……”他从未见人把“不求上进”四个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徒儿莫要过谦了。”顾长修微微一笑,“为师看你心思缜密,天资聪颖,来日必成大器!”

说罢,突然抬头对着门口微微一笑:“阿止也来了啊。”

涂闲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季丹心一回头,只见君止迎面而来,走路带风。

季丹心低下了头:“君师兄早上好。”

君止淡淡地“嗯”了一声,从季丹心身边经过时,方轻轻回了一句:“早上好。”

随着君止的到来,一切恢复了平静,鸟儿不叫了,涂闲也不闹了。十九岁的文艺青年终于意识到,无论自己再怎么抗议,都阻止不了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于是蔫儿吧唧地开始埋头吃饭。

早餐就这样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午后,师兄弟三人一起送走了顾长修。

在涂闲看来,师父一走,他和季丹心就变成了两根孤苦飘零的野草,命运十分凄惨。而在君止看来,这俩师弟没一个省心的,自己有的好头疼了。

君止站在顾宅门口,目送着顾长修远去,然后转身对二人道:“明天早上六点半,到发院集合。”

两个师弟乖乖点头答应。

君止望着季丹心道:“你还没上过我的课,可能不知道我的规矩——我的课不允许迟到。迟到一次,你当天的课就不用上了,迟到三次,你以后都不用来了,明白吗?”话语是不容置疑的,但是语气并不怎么严厉。

季丹心继续乖乖点头:“好,我知道了。”

君止嘱咐完他们就转身回北院了,涂闲等他走后,哀叹道:“还是早上六点半……那岂不是又要开始不到六点就起床的生活了!?我的大好暑假啊……”

季丹心好奇道:“小师兄,你到底为什么害怕上大师兄的课呀?”

涂闲面如死灰地看了他一眼,问:“你参加过军训吗?上大师兄的通灵课可比军训累多了,保证你天天回屋倒头就睡,都没有力气接着出去浪了!”

季丹心摇了摇头:“我没有参加过军训,很累吗?”

涂闲:“……”他拍了拍季丹心的肩膀,叹气道:“明天你就知道了,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吧,早点儿睡。”

不管涂闲嘴上怎么抱怨,第二天一早,他还是按时起了床,和季丹心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带着小师弟前往“发院”。

路上,季丹心问道:“小师兄,你之前好像说过发院地下有什么阵法?”

涂闲道:“聚灵阵,师父亲自布下的,顾名思义就是用来聚灵气的阵法,保证发院内灵气充裕,更利于我们修行。其实不光发院地下藏着阵法,整个顾宅都被师父‘精心装扮’过,处处藏着玄机。比如,你没发现顾宅夏天都不用开空调就比外面凉快吗?这就是风水阵在起作用。还有,前天的外卖小哥绕着宅子转可就是找不到大门,那是因为普通人根本进不了顾宅,这些都是可以通过布阵做到的。”

两人说话间便已走到了发院前,季丹心抬眼望着眼前两米多高的院墙,青砖黛瓦,古意悠悠。

院墙中央开着一扇拱形门,从门外向内望去,依稀可见院内郁郁青青的草木与绚烂多彩的夏花,再往内,似乎还有一片空旷的训练场。庭院悠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夏日六点多的朝阳洒向院内,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空气中偶尔闪过的细小光点,金光明灭,熠熠生辉。

踏入院门的瞬间,季丹心便感到一股清泉般的气流扑面而来,浓郁的灵气在身边萦绕。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感觉,自己仿佛突然步入了一间暖意洋洋的温室,或是一片空气清新的森林。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浑身舒畅?”涂闲也有日子没来发院了,一进来就感叹道,“还是师父厉害啊!虽说聚灵阵本身是个基础阵法,但要布成这样可不容易。”

话音刚落,忽听一道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

“孤陋寡闻,坐井观天。”

季丹心一惊:“谁!?”

涂闲见怪不怪道:“哦,忘记跟你说了,你大师姐也在这里。”

季丹心一愣:“大师姐?”

涂闲伸手一指,季丹心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一颗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古朴典雅的竹制鸟架上,伫立着一只黄头绿身、羽毛靓丽的鹦鹉。

鹦鹉??

季丹心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涂闲。

涂闲耸了耸肩:“这就是你大师姐。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它可是师父亲口认下的——在一次喝醉后,那会儿三师姐都还没入门呢,所以它就成大师姐了。听说师父当时硬是抱着它不放手,非要收人家做徒弟,也不知道他们一人一鸟是怎么约定的,总之这鹦鹉现在一见师父就主动喊‘师父好’。”

季丹心:“……”

涂闲继续道:“你也别小看咱们这位大师姐,她在此地待久了,整只鸟仿佛成了精。以前看到我来就叫什么‘蠢材、朽木、草包’一类的词语,看到师父来就祝他老人家‘牌运昌盛,杠上开花’,至于看到大师兄来……”涂闲语气一顿,突然叹了口气,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会怎样?”季丹心好奇地问道。

话音刚落,鹦鹉突然“嘤”了一声,用自己的一双翅膀遮住了脸,如同一个娇羞的少女般,发出了分外甜腻的声音:“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季丹心:“……”

他在这位鹦鹉师姐春心萌动、情真意切的表白中转身,只见君止在拂晓的晨曦中缓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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