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区区中郎将而已(1 / 2)
短暂的思虑之后,刘荣便做出决定:田叔这个人,刘荣要。
——不是为了自己;
准确的说,不是为了将来的‘天子荣’,而是因为刘荣的太子生涯,需要田叔这么个能做事、会做事的内史。
“晁错做内史这几年,内史属衙,完全可以说是没有主官掌事。”
“——晁错整天忙着削藩,偏偏内史又不是真的没有主官,底下的官员请示也不行、不请示也不是;”
“自先帝驾崩至今,都还不到三年的时间,内史堆积的政务,便已经有将近两年的量了……”
回到凤凰殿,刘荣不出意外的,见到了除玄冥二少外的两个弟弟:老四刘余,以及老七刘彭祖。
简单打过招呼,兄弟几人便围坐在了院内的圆案周围,东拉西扯聊起了最近的事。
听闻刘荣顺着田叔的事,说起晁错这个内史,老七刘彭祖毫不怯场的接下话头,也参与到了兄弟众人的话题当中。
“过去这几年,长安坊间都传遍了。”
“——一个说法是:张欧为廷尉,天下三年无死囚;”
“另一个,便是晁错为内史,关中三年无吏治。”
“虽然是夸张了些,但也足以说明晁错这个内史,究竟是有多不称职了。”
见老七如此不认生,第一次参加兄弟们之间的‘小会’,便能落落大方的侃侃而谈,刘荣不由得眉角一挑;
善意的对七弟笑着点点头,旋即给老二刘德递了个眼神。
刘余、刘彭祖两位‘各家’的老大哥,便也循着刘荣的目光,朝低头措辞的二哥看去。
不多时,公子刘德便含笑抬起头,语调平和道:“早自太祖高皇帝立汉国祚,我汉家,便是由丞相直接掌管关中的。”
“——毕竟当时,关东遍地都是宗亲藩王、异姓诸侯;”
“丞相说是‘佐天子以治天下’,但能治理的也只有关中,外加关北的北地、陇右等郡,以及关南的汉中、巴蜀等地。”
“彼时的内史,与其说是关中的话事人,倒不如说是丞相手底下,专门负责关中事务的副手。”
“嘿……”
“若晁错是在太祖皇帝朝为内史,怕不是会被萧相国用唾沫砸死?”
语带戏谑的一声调侃,惹得兄弟众人各自呵笑起来。
刘荣更是笑着摇头不止,手指向身旁的二弟刘德,目光却落在了对座的老四刘余、老七刘彭祖身上。
——瞧这小子,多调皮?
见哥哥们相谈甚欢,老三刘淤本还稍有些拘谨;
听到哥哥们在聊‘内史’这个职务的发展史,当即自信满满的接过话题道:“太祖高皇帝诛尽异姓诸侯,改以宗亲藩王代之;”
“关东虽仍被诸侯占了大半封土,但终归是被削夺了不少权柄,朝堂也总算能说的上话了。”
难得老三愿意,或者说是能加入到关于正事的话题,刘荣自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满是鼓励的对三弟一昂首。
——好!
——接着说!
老二刘德浅笑盈盈,也是对自己的欧豆豆含笑点头不止,眉宇间还带着些自豪,显然是过去这段时间,没少给这个弟弟补课开小灶。
至于老四刘余、老七刘彭祖——终归是弟弟,见哥哥要发言,自也非常配合的含笑投去目光。
感受到这一道道投向自己的目光,公子刘淤只觉一阵前所未有的激动!
却也没拉胯,强压下翘起的嘴角,尽可能从容道:“朝堂能在关东说得上话,丞相也可以真的‘佐治天下’了,内史才逐渐开始成为关中的掌事人。”
“尤其是太祖高皇帝年间,秩中二千石的备盗贼都尉,因为社稷渐安、盗贼渐少,而在先帝年间降至比二千石,更直接就被并入了内史。”
“——下辖中尉、中郎将、备盗贼都尉,权柄涵盖关中农、户、军、财等方方面面,内史才终得以在吕太后晚年、先帝早年,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九卿之首。”
···
“坊间甚至有了一种说法:内史,就是关中的丞相。”
“御史大夫之所以要先做内史,便是因为这‘小一号的丞相’,是成为真正的丞相的考验。”
“通过了这个考验,才能证明自己可以宰执天下,从而升任亚相御史大夫,以待丞相出缺时递补……”
啪;
啪啪啪。
刘淤话音落下,刘荣率先做出肯定,含笑为这个向来内敛、话少的幼弟鼓起掌来。
老二刘德更是笑意直达眼底,深感过去这段时间,没白给弟弟做填鸭式教育。
——老四刘余,是见过三哥‘沉默寡言’的样子的;
故而此刻,见到三哥刘淤也能针对某事,发表并不太过抽象的看法了,自是由衷为刘荣感到高兴。
毕竟宣明殿、广明殿的兄弟几个,终归不是刘荣一母同胞的兄弟手足。
真到了要命的关头,刘荣能指望的,终究还是两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过去,刘荣能指望的,只有老二刘德;
看今天这状况,刘荣往后,当也能稍指望指望另一个弟弟了……
“学得不错。”
大大方方为弟弟的努力作出肯定,也不忘对二弟刘德夸上一句‘教得好’,刘荣便将话头接回。
却是没再拿已经死去的晁错说事儿,而是自然的将话题拉入正轨。
“田叔为内史,关中堆积的政务,便能尽快得到处理。”
“——父皇也已经透了口风:待堆积政务处理完,田叔要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稳定关中的粮价。”
“再怎么说,我汉家去年也打了一场大仗,耗费了不少粮草。”
“如果朝堂不出手,关中的粮价,怕是要自太宗孝文皇帝十一年后——时隔十五年,再次达到逾百钱每石。”
“父皇能接受的极限,是粮价被压在每石八十钱以内。”
“届时,我也要在田内史左右,佐粮价平抑事……”
听刘荣说起正事,兄弟众人自也是下意识坐直了身,原本轻松平和的面容,也悄然带上了些许严肃。
——与后世的许多朝代,太子只能‘观看学习’,却很少能上手实践所不同:汉家的储君,从住进太子宫的那一天开始,便是要开始试着实践的。
名义上的‘佐治’捞名望也好,实际意义上的实践学习也罢,总归是要撸起袖子下场,做出点拿得出手的成绩。
孝惠皇帝为储君时,做出的最有含金量的‘成绩’,便是被世人尊称为‘商山四皓’的四位老翁,寸步不离的跟在了太子刘盈身后;
当今天子启为储,则是遥控晁错推出《削藩策》,并从太子监国开始,便大力推动汉家的马政。
——先帝在位二十三年,除去卧榻的后四年,掌权的前十九年,在北墙附近兴建了九处马苑;
而从先帝十九年至今,短短七年的时间里,汉家便在曾经的监国太子、如今的天子启治理下,即将于今年开春,拥有第三十一处马苑。
先帝掌权十九年,建了九处马苑;
天子启掌权七年,建了二十二处。
很显然:汉家在先帝那二十来年的治理下,已经基本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
而天子启这一朝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将先帝省吃俭用,甚至是从饭食、衣物里抠出来的钱,变现成可用于汉匈大战的战略物资。
其中最重要的,显然是导致汉家在面对匈奴骑兵集群时,因兵种克制关系,而处于战略劣势的战马奇缺问题。
——先帝掌权近二十年,将汉家从百废待兴的废墟中拉出来,还能有余力兴建九处马苑,已经是在抠砖缝;
当今天子启这二十二处,更是接连两代汉天子省吃俭用,饭都不多吃两口肉、衣服都不多穿两寸拖地,却动辄拨款万万钱,给硬生生用钱砸出来的。
等到了刘荣这一朝,战略准备工作便将接近尾声。
如果没有去年这场吴楚七国之乱,让汉家稍微停止了休养生息苟发育的进度,顺带还消耗了一小部分积累,汉家在天子启这一朝,甚至就已经能彻底完成战略准备了。
而眼下,战略准备基本完成,天子启的身体状况又不很乐观;
汉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要经历一次政权交接。
在这种时候,最重要的,自然是内部安定。
而内部安定的决定性因素,便是能让绝大多数底层民众,都时刻感到安心的平稳粮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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