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区区贱内(1 / 2)
“朱女士。”
梁娉往来人一看,宋则鸣也顺势望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咖啡,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把梁娉往后稍稍掩了一些,宋则鸣望向对过有些诧异的朱慧红:“上回在杨女士家里见了一面,不想这么快又见面了。”
朱慧红收起锋芒,分外客气的喊了一声“宋先生”。
两人说了几句寒暄话,朱慧红便与那一道来的女伴告辞了。
梁娉怪道:“老师和朱慧红认识?”
宋则鸣不在意的喝了一口已泛冷的咖啡,梁娉见到,脸上泛起了红晕。
“几面之缘。”
他不多说,梁娉微蹙了眉头,未再多问。
宋则鸣道:“上次不方便说话,今朝遇上,不知能否请你喝杯茶。”
梁娉原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心里又有许多话想问他,便答应了。
仍旧是顺合轩,要了一壶铁观音,一碟子香油花生,一碟子五香瓜子。梁娉垂目望着杯子里清幽幽的水不作声,那宋则鸣的目光就在她身上定着。
好一会儿,他叹了一声,道:“我未能帮上你的忙,又让你受了委屈,是我对不住你。”
他但凡说句旁的,梁娉不能眼眶发酸。可他偏偏要说这样的话。但她又已是为人妻的,在他面前掉泪珠子,未免不庄重。便使劲儿吞了口气,和着茶水咽下去,抬起头来望着他微微一笑:“老师说什么呢?你愿意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
“娉儿。”
“我四哥已经出来了,不如说些别的。”
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满怀期待,看得宋则鸣耐不住别开视线,低头喝了一口茶。喃喃道:“别的?”
她等着。
隔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却说:“我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对你,总是亏欠了。”
梁娉所有的期待顿时落了空,她垂着头,眼里的光也一齐消失了。
“上一回我跟你说的事,你可告诉了周重霄?”
她漏神了,茫然道:“什么事?”
醒过神来,梁娉蓦的一笑,那笑极淡,像是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宋则鸣握着茶杯的手略略收紧,只听她说:“我和他何至于就好成那样了?老师不知道吗?”
宋则鸣的脸色便不好看起来。
他放在桌子底下的脚直抵着地板,又连喝了两口水:“那对于你,是什么意思呢?”
梁娉不明白他的意思:“难道老师要我拿枪去杀了周重霄?”
“这自然不是。我是想,你能不能......”
“不能!”
梁娉没想到他找自己是为这一件事,又失望又心痛,顿起了身:“我虽不是因爱他嫁进了周家,但也全没有杀他的理由。要说起来,他反还是我的救命恩人,火车上你把我丢下,不是他,我早死在了日本人手里。你要让我杀他,倒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嗓音哽咽起来。两脚一跺,便要走。
宋侧鸣忙起身拦住她:“我原也不过一问,你何必这样着急?”
“我怎么不着急?你做什么是你的事,我不干涉,但你要让我去加入你们,也要我心甘情愿,这样虎头蛇尾的撞上来,是看准了我好欺负了是不是?”
宋则鸣忙道:“好好好,我不问,我不问总可以了?你总是这样着急。”
梁娉还要说,他又道:“我今天去鸿江饭店是为和张志忠见面,他面上是收了梁家的金条,愿意和解,可暗地里却想请我写一份文章,将梁绍在浙江种种荒唐行为公之于众。最好是掀起舆论的批驳。”
“什么?”梁娉想不到张志忠这样阴险。
“我恰好遇着你,就想跟你谈一谈这个问题。你四哥为人处世如何虽是人尽皆知的,但被人单独挑出来批论,”宋则鸣摇头,“再加上你父亲的发家背景,这便是一场运动了。”
一九运动在沪上正闹得厉害,批前清余孽也是其中一则要项,当真写出这么一篇文章来,又是在文学界颇有名气的宋则鸣主笔,肯定后患无穷。
梁娉疑惑的望着他:“你在帮我?”
他叹了一声,手轻轻碰她鬓角发丝,眼泛柔情:“娉儿,我说了我亏欠你,我该补偿你一些。”
“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眸动干戈于邦内。梁府今时不同往日,梁绍公子能与张厅长握手言和,于他日后在浙江地面上行走,总是方便居多。”
梁娉沉默着未说话,忽觉有些不对劲,她下意识往窗户底下一看,一辆汽车停在树荫底下。心猛的一跳,梁娉便和宋则鸣道了一声“再会”,立即要走。
宋则鸣顺着她的视线也望了过去,那车牌号码正是梁家所有。
“娉儿。”
他喊了她一声,梁娉已走到楼梯旁,听闻,回过身去看他。
宋则鸣脸上带着克制的微笑:“往后,你自保重。”
梁娉一怔,握着楼梯扶手的指尖蓦的用力,一只指甲掐断了半截。她扭过头来,一声未回,脚下步子飞快的从那楼梯上跑了下去。
陈副官正从车里出来,要进茶馆去找,见到梁娉从里面飞快的跑出来,他赶紧迎过去,一声“夫人”尚未喊出口,梁娉已从他面前跑过去,拉开车门就钻进了后座。
她憋了两眶眼泪,扑到后座想要狠狠哭一场,两汪泪珠刚滑下来,就见眼前半截穿着墨绿色军装的大腿。她的那两大颗眼泪毫不客气“啪嗒”掉到了他的腿上。
梁娉措手不及的仰头去看掩在阴暗里的周重霄,忙的抬手要去抹眼睛。他比她更快的握住了她的两只手,将她往膝盖上一拖。梁娉便以极其怪异的姿势被他拖到了身上。
“你......”
他两根手指捏住她下颚,叫他抬起头来,兀自弯下身来,与她近在咫尺:“哭了?”
“不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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