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妙境有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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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烟茗站在远处,看着众人渐渐散去,逆着人流艰难向大殿而去,眼见就要破开人影来到棋枰前。这时,顾余修与对手短短交谈后,转身就向后院而去,步履匆匆,如似生风。

目光定在顾余修身上,曲烟茗与一位老者撞了个满怀,点头致歉后,已不见顾余修身影。曲烟茗快步向他禅房而去,自言自语道:“他不仅臂力颇大,脚力也甚快,我恐是追不上。”顾余修身影一闪,便钻入禅房,房门无声合上。

“顾余修,”曲烟茗毫无底气地唤道,久久不见回答,房中鼾声渐响。曲烟茗微微怔住,无奈道:“那便等你醒来我再道歉罢。”

曲烟茗转身正要回房,见曲母独自回来,问道:“爹呢?他怎未与娘一道?”

“你爹他被唯识禅师叫去煮茶了,说是在后院茶山脚下,你爹要你同去。”曲母说完就进了禅房。

不多时,曲烟茗便在寺后茶山脚下寻到唯识禅师与曲父。

曲父备好一应茶具,正慢慢碾茶,道:“不饮无以活,可见饮用之事甚是重大,若不想些法子煮出妙味,当是辜负山川灵泉。”

“此言对极,”唯识禅师道拨弄火苗道,“天地万物皆有所存之理,悟之从之,方不负之。”

“我们也是因此,才千里迢迢要向广平城而去。当初,烟儿劝我,也是这么说的。”曲父意味深长地看看曲烟茗。

曲烟茗闻言微微一笑道:“饮茶之事,虽在各地皆有,到底犹自粗糙。我大宁朝强盛雄伟、万国来朝,饮茶风气虽未盛行,到底仍是大宁的独树一帜。如果,有朝一日,能将此事彰显光大,未尝不是功德一件。广平城是我大宁朝都城,王公贵族、东狄西戎、西域扶桑,交杂毕集,想是去了那里,该是能让许多人喜爱饮茶。”

唯识禅师看着锅中清水浮现水泡,和蔼道:“女施主心有大事,不曾拘泥于闺阁之中,也是难得。只是,但凡殊途,定然坎坷,此时的意气风发,或许不过一时兴起。贫僧并非故意为难女施主,就事论事而已。”

“我自是知住持好意,”曲烟茗一边碾茶一边道,“爹早已苦口婆心劝过我,可我就是想出外走走,就算仅有一人喜爱也是好的。更何况,不是在这里就遇见住持了。”

曲父坐在茶碾前,笑道:“烟儿此言不错,我与住持颇为投缘,亦是不曾料到。”

“缘之玄妙,不可言说。就如修儿,许多人问贫僧为何不引他入佛门,贫僧答曰他不愿,其实是他太过痴迷。修儿对手谈便是过于执着,学不来佛家半点‘心无所住’之意,与佛无缘,强求不来。”唯识禅师悠远道。

曲烟茗忽然沉默下来,仔细摆着茶器。曲父问道:“住持可知,顾公子究竟是何身世?”

唯识禅师摇头道:“老衲不曾刻意探寻,修儿似乎也对此并不关心。于他而言,只要有棋,就足矣。这一点,好坏只他知罢。”

“这两日棋赛,我见棋手对顾公子很是敬佩,想来他痴迷下棋,亦是漂泊此生中的一点慰藉,总好于心若飘蓬,无处着落。”曲父感叹道。

唯识禅师深沉道:“心无所住,也是归处。”

曲父将碾完的茶细细筛过,将茶末小心倒入盒中。曲烟茗一边煮水一边赞道:“这煮茶之水,还是山水最上。”言罢,曲烟茗见釜中沸腾的水泡如同鱼眼,仔细放入些许的盐;待沸水似涌泉舀出一瓢水,以竹筴在水中搅动;再用茶则取出适量茶末,向水中投下。不过片刻,沸水上便生出泡沫,曲烟茗将先前舀出的水重又注入止沸。

此时,曲父已将青瓷茶碗摆开。曲烟茗将沸水上的黑色浮沫撇去,方舀出茶汤,熟练分在茶碗之中。碧绿茶汤上,浮沫均匀轻薄,如同流云掠空,颇为雪白飘逸。

唯识禅师与曲父两厢谦让,曲烟茗笑道:“这茶汤该趁热饮用,若唯识禅师与爹这般,怕是待让得分明,茶之精华早已随热气消散,辜负了这天赋好茶。”两位闻言,方各自饮用。

“老衲已有许多年未曾品过煎茶茶汤了,”唯识禅师叹道,“这茶汤味道与泡茶之味,自是两种雅致,不过如今之人,早已遗忘。”

日光摇曳,树影浓酽,茶香飘荡。三人伴着一应茶器,谈笑风生,不觉时辰流逝如水,转眼就成日头偏西。

“师父,曲施主,”顾余修犹豫道,“女施主。”青灰衣衫垂坠洁净,顾余修合掌倾身,颇为恭敬,抬首看向曲烟茗,轻轻抿唇。

“修儿醒了,且坐罢。”唯识禅师道,顾余修在他身旁落座,曲烟茗悠然奉上茶碗。顾余修轻呷一口茶汤,细细品赏,仿佛思量棋局一般认真。

曲父道:“对了,住持,我们明日便要上路,赶往广平城。这两日,给寺中添了不少麻烦,还请住持见谅。”

翌日清晨,后院禅房前,唯识禅师送别曲家三人。不远处的一角檐影下,顾余修目送曲烟茗的身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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