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山间本草(2 / 2)
“我?”曲烟茗愈加迷茫,回神后,甜蜜地笑了。
再回竹屋,两人皆是去看望顾余修。昼安把脉后道:“修儿的伤情已然稳定,除却气脉虚弱,已无性命之忧。你继续给他煎服参附回阳汤,也好让他可承受住后来的药性。”
昼安说完,走出竹屋取下墙上竹梯,架在竹凳上,将杜仲树皮压平、对晒。曲烟茗依着昼安吩咐,再煮药汤,喂与顾余修。
“修儿阳气渐回的这些日子,你便蒸制熟地黄。”昼安指着摊开的生地黄道,“生地黄性寒,有清热凉血之效。而熟地黄性微温,功效由清转补,可滋阴补血、益精填髓。”
曲烟茗拿起一只地黄,侧头问道:“那要如何蒸制?”
昼安领着曲烟茗,从旁边陶缸中捞出浸透黄酒的地黄,铺在木制的笼屉里,放在炉上蒸制,道:“炮制熟地黄,蒸制最为重要。这火,前两天万万不可停,人也要寸步不离。”
曲烟茗闻言点头,坐在旁边山石上,看看山外斜阳,抱膝颔首,看着炉中旺火兀自出神。
“这火,我守着就好,你这几日累极,好好歇息。蒸制熟地黄,可不止这两日。”昼安道,两手抓住杜仲扯开,对着日光定定看着纯白的连丝。
山中本就时日悠长,兼有做药,看似闲逸实则孤寂。曲烟茗照顾顾余修之外,好好睡了两日,总算精神百倍。昼安见他出来,喜道:“快快端来桌上瓷罐,将这地黄药汁收起来。”曲烟茗端过瓷罐,小心捞出药汁。
昼安掰开头蒸后的地黄,摇头道:“不好不好,还要再蒸。”言罢,尽数拣出地黄置于竹盘中晾晒。几日后,地黄干透,昼安重放地黄于笼中,让曲烟茗倒入那药汁,再行蒸制。
“昼大夫,这便是熟地黄所称耗费月余的‘九蒸九晒’?”曲烟茗看看竹屋中沉睡的顾余修,忍不住问道。
“不错,如此方可成全药性。你也知,这最为上乘的熟地黄,当是黑如漆、明如镜、甘如饴。”昼安手中摆弄蒸笼,平静道,对这一切仿佛习以为常。
日升日落,风来风去,昼安除却炮制其他药材,便是与曲烟茗继续蒸制地黄。闲来无事,曲烟茗就守在顾余修,手执书册,为他吟诗诵赋、讲读棋谱、漫说茶事,日日如此、不厌其烦。
“回廊远砌生秋草,梦魂千里青门道。”
“机中锦字论长恨,楼上花枝笑独眠。为问元戎窦车骑,何时返旆勒燕然。”
“我随昼大夫入山采杜仲,发觉杜仲的花叶颇好,便试炒作茶,至于滋味如何,可要你自己品饮。”
“你怎从不与我说,你成棋待诏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过关斩将。在王府中,我听王妃说,那时,圣上甄选棋待诏的赏赐是盖金花碗,你对弈终局,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那场对弈的棋谱为人收录,称为‘金花碗图’。桐亲王问你,圣上赐的物什,若是赠与,想予谁。你微红脸、笑着道,自是给善茗佳人。”
曲烟茗放下手中书册,轻轻躺在顾余修胸口,紧握他大手,珠泪滚落,却是无声无息。
终于等到熟地黄蒸制透彻那日,曲烟茗欢天喜地地拾拣笼中熟地黄,比拣选茶芽更加认真几分。
昼安从竹屋中走出来道:“修儿的阳气已然充足,虽是未醒,到底无忧。看来,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曲烟茗玉手顿住,问道,“昼大夫这是何意?”
“修儿的筋骨之伤,已然好了,损伤元气却不好补益。月余调养,修儿身子好些。但将用的针法和药剂,对修儿而言,才最为紧要。若是成了,修儿可痊愈如初。若是败了,修儿,便一辈子这般,睡着。”
曲烟茗颔首不语,紧紧抓着手中乌黑油亮的熟地黄,强自止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道:“不论他是何模样,我都守着他,至死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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