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会心疼的(2 / 2)
果然。
下面还有好多各式各样的画,比如代表珊瑚笺的“山”,代表澄心纸的“心”,代表月影纸的“月”...
显金将册子还给周二狗,道了句,“...好好摆吧。”
便转头欲离。
张妈说今天晚上吃锅子,烧的辣豆豉汤锅,会放她最喜欢的炸豆腐泡儿和白萝卜片,还会蒸一锅野菜土豆锅巴饭,一早就叫她按时回家吃晚饭。
听着就贼带劲儿。
显金走到门口,听身后嘟嘟囔囔,“...这是弯弯的...弯弯的什么?弯弯的月亮...月..月是...”
显金脚步停在了门口。
脑子里两股力量疯狂战斗。
再见了,我的野菜土豆锅巴饭。
再见了,我的辣豆豉汤锅。
再见了,我的油炸豆腐泡儿。
显金终是松开拳头,转过身,认命似的向周二狗走去,声音有气无力,“...那是月影纸,八文钱一张的月影纸...”
“算了,我来帮你吧...”
这群人,通身的问题噢。
但有一个共通之处,也是最大的好处,心地纯良、听话听劝。
这已很难得了。
......
第二日用了早饭,显金低着头,拿脚尖踹老宅的门槛,踹到第一百二十八下时,那个文弱书生的身影出现在她视野里。
显金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陈笺方。
陈笺方一声轻笑,“...还以为你一早就去铺子上了。”
跨过门槛,放慢脚步,“昨天晚上,张妈嘟囔许久,说专为你做的辣豆豉锅,你却不在。”
显金赶忙跟上,笑道,“铺子有事,回来不得。”
还是找虐般,问一句,“好吃吧?”
陈笺方眸色含笑,“好吃。三爷吃得痛不欲生,直说若张妈再做辣子,他就把小稻香的少东家请回家做饭,撬掉张妈的饭碗。”
显金笑起来。
陈敷是最标准的徽州胃,咸鲜清淡,要吃本味。
显金上辈子祖籍四川,除了和熊猫一样喜欢吃笋,还爱一口辣子。
张妈口味弹性很大,基本上她喜欢谁,口味就跟谁一样。
张妈最近的心头爱是显金,桌子上的菜,就多放茱萸、胡辣和朝天椒,把陈敷吃得叫苦连一天蹲八道茅房。
不过也没差。
以前他也爱上茅房,不是在茅房,就是在去茅房的路上,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存货...
她前世的爹也这样,号称“蹲厕所是男人最后享受孤独的时光”...
显金伸伸胳膊,活动一下筋骨和手腕,装作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颌。
陈笺方敏锐道,“有事?”
显金瞬时打蛇顺棍上,笑得极为标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想问问,您近来可忙?”
陈笺方余光扫去,快到东西分界的拐角了,便刻意拖沓步调,“不算很忙,青城山院的乔师本也是我旧师,我热孝在身,不便跟班习课,乔师将我安顿在单舍,习学时间较为随意。”
相当于,就是找了个环境好点的图书馆上自习嘛。
只是这图书馆,还配了个国家级名师。
显金点点头,话就在喉咙口,有点不好意思说。
拐角就在眼前了。
陈笺方索性停下脚步,温声道,“可有急事?”
显金搓搓手,“是这样,铺子上的几位伙计没有开过蒙,只能认极为简单的几个字,稍稍复杂一些的字形便不知了。”
“咱们陈记这个生意,较为特殊,做的是读书人的生意。若都是些个大老粗,这生意便也没法儿做,这店子便也没法管。”
显金昨天晚上,和周二狗一起盘纸到很晚。
时间晚到陈敷气势汹汹地来铺子上接她,说是以为她“携款私逃了去”。
她回去后,思索良久。
做生意,必得有章程,无论掌柜的,还是小伙计,无论ceo,还是实习生,都必定要照章行事才得其法。
她手下的兵,连字都认不得,咋个照章行事?
靠周二狗发达的肱二头肌,还是靠李三顺如教科书般标准的倔强?
她思来想去,还是要教会伙计们认字。
无论是为了以后铺子的发展也好,还是伙计们自身的职业前景也好——认字可比睁眼瞎值钱多了。
那么,问题来了。
谁来教?
她?
她倒是能写会读,但她从怎么教?她与他们隔着好几个百年的鸿沟,她教他们“啊波此得”还是“诶比塞地”啊?
且不说她自己写字都是一手的白话简笔,如今大家伙都是繁体字,她这么教出去,岂不是误人子弟吗?
若是这个年代有成人夜校,她必定毫不犹豫地送这群文盲去扫盲。
可,没有呀。
倒是有书院,但是先生不一定愿意收这几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和一群垂髫小儿一起开蒙。退一万步说,就算先生愿意,垂髫小儿那群交了学费的爹妈,估计也要持反对意见。
显金一晚上都在琢磨这事儿,琢磨来琢磨去,总算是琢磨到考过乡试的陈二郎举人身上。
反正他戴孝无事,若愿意来教,一定是件极好的事!
显金见陈笺方半天没有回应,决定拿出杀手锏,“您放心,我们请夫子是有束脩的,我打听过了陈家孙辈郎君,未成亲的一月不过二两银子,我们五个学生,我给您开一月三两银子,您直管把常用字教会,不需教得出口成章。”
陈笺方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显金还在劝,“我们铺子上的伙计年纪虽大,但是不笨,实在不行,您想打就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一下多五个儿子,可谓是此生之福...”
越说越离谱。
陈笺方做了个手势,请她打住,“我去。”
笑起来,“我去可以,但不能教得太晚,我还要回老宅吃饭——错过辣豆豉汤锅,会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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