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同科及第三进士,冤家路窄两父子(2 / 2)
另一人风采亦未有丝毫逊色,穿一件磊落青衫,面如中秋之月,目似夜穹寒星,两鬓若刀裁,短髯如墨染,望之予人飘逸出尘之感。
单以卖相而论,韩嶂实在逊色了不止一筹,身上穿的是一件中规中矩的团花员外袍,体态面容都有些发福,须发也略显苍色。
听得白衣男子出言调笑,他没好气地道:“还不都是因你乱来,已经身为执掌一省教化的学政,居然仍在此等烟花之地设宴待客,也不怕被御史言官弹劾你行为不检!”
白衣男子哂道:“十六年来,天下谁不知我顾镛的欢场浪子之名,但有先皇那句‘是真名士自风流’的评语加身,那些御史言官纵都是铁齿铜牙,也早懒得来啃我这块蒸不熟、煮不烂的滚刀肉了。”
他这番话说得洒脱,但不知怎地又隐隐透出些萧瑟之意。
韩嶂知道老友是伤心人别有怀抱,皆因十六前的一桩恨事,一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才会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自此放浪形骸纵情声色。
正因如此,即使他身负不世之才,不仅曾高中状元,后来又著书立说,如今已隐成一代文宗,当朝那位对其信重无比、彼此既为君臣又为挚友的隆安帝李珲,此次能安排他履任这新进出缺的两浙行省学政一职,其间也必然不知耗费了多少力气。
“伟器,你……”韩嶂张口欲言,却又无话可说。
从来有识有志之士,多为千古伤心之人。
对方是如此,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从昔年高中榜眼时的意气风发、初入官场准备大展抱负时的踌躇满志,到后来遭受重挫、一怒辞官时的失落颓丧,再到十六年来做个富家员外、虽衣食无忧却碌碌无为,他心中同样郁积了太多不甘。
见两人都触动心事不再说话,座中的青衫男子笑道:“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美酒当前,佳人在侧,大家不必说这些闲话,青山兄快入座来畅饮千杯才是正经!”
韩嶂一面上前在圆桌边坐下,一面摇头笑道:“虽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但我和伟器却没有君平你的海量,因此那千杯美酒可由君平独享,我与伟器只畅叙知己别情便好。”
这青衫男子正是马骥就读的“万松书院”山长杜衡,当年前一榜一甲的三位进士中,顾镛顾伟器为状元,韩嶂韩青山为榜眼,杜衡杜君平则为探花。
当初杜衡是和韩嶂一起辞官还乡,但他不像韩嶂般做不成官还有万贯家业可以继承,便到了位列江南四大书院之一的“万松书院”应聘做了一名教习,并凭胸中所学得前任山长看重,于十年前接任了山长之位。
待到韩嶂坐定,顾镛却吩咐先前陪侍的两个女伎退下,并说了要与老友畅谈,不许闲人进来打搅。
等偌大一间“揽月阁”中只剩下他们三人,韩嶂和杜衡先举杯向顾镛敬酒,祝贺其高迁学政。
顾镛先饮尽杯中美酒,算是接受了两位老友的祝贺,然后轻叹道:
“当初陛下即位之艰难,两位都心知肚明。即使他后来坐上皇位,从后宫、朝堂乃至地方,也是处处掣肘。直到近年才算渐渐打开局面。
“此次陛下遣我前来两浙主管教化,一则是尝试进一步扩大战果,二则是待他问两位一句话——‘十六载光阴,时机终至,临别之约,二卿可愿践行?’”
韩嶂与杜衡彼此对视,脸上俱现出激动与惊喜之色,随即一起起身,向着作为隆安帝李珲代表、安坐不动的顾镛躬身施礼,口称:“陛下以国士待臣,臣敢不以国士相报!”
待两人施礼已毕,顾镛才起身请他们重新落座,笑吟吟地道:“陛下的旨意不日便会到达,到时咱们三人便可再为同殿之臣,再次携手践行昔年匡扶社稷、兴国安民之志!”
当时三人一起畅快大笑,一起举杯畅饮。
只是一杯酒刚刚入口,楼下便传来一声得意洋洋地大喝:
“快通报月珑姑娘,便说韩骐韩玉堂践行前约,已为她求来大才子马龙媒的一首佳作!”
“噗!”
韩嶂尚未入喉的一口酒立时喷了出来,一张脸也随之一瞬数变,由红变紫,由紫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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