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30年前的风暴(2 / 2)
约翰哼哼唧唧,指着自己稀薄的头发,“我今年都57岁了,离退休只差三年……可不想像那个130岁的老家伙一样在位置上等死。”
“您说什么?”
最后一句太低了,乔治没有听清。
“不,没什么。”约翰摇头。
他晃着手中的杯子,透明的冰球在里面轻轻转动,“咱们警署人又不多,升个职不用像大城市那样弯弯绕绕。”
“可是,头儿,我并不是布里克瑟姆镇的本地人。”
“将近十年了,说不是本地人谁信呐?”约翰不以为意。
“反正除你之外,警署里其他人都是像我一样的薪水小偷。真要把位置给他们,我仅剩的良心也做不出这种事。”
他叹口气,又向舞池那边努努嘴,“看看亨利那小子,相比于办案,估计更想赶紧娶个媳妇儿……呵,他入职后,《PLAYBOY》我就再没亲自买过。”
乔治沉默,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约翰醉醺醺地趴在柜台上,“唔,乔治,你没什么想对我说吗?”
他侧歪着脑袋。
“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约翰嘿嘿地笑,“就像俗套故事里那样,酒吧里喝醉的上司与下属坦诚相待,交谈着彼此不为人知的过往。”
乔治难得翻个白眼,“头儿,实话说,你单身到现在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
“哈哈!是啊!我对年轻男人最没有抵抗力了!”
“这么说,亨利很危险嘛。”
两人重新将酒水倒满,笑笑,碰杯。
酒液在光下荡漾出温润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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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医院冷清下来。
伊恩将手垫在脑袋下面,看着纯白墙皮的天花板,突然笑了一声,“真好玩,明明我重新结成了茧,思维却能附着在其他人的身上。”
他坐起身,看向窗帘下出现的身影,“这算什么?夺舍吗?”
“只是一种炼金术而已。”小孩子摇头,“奥丁最擅长这一方面。我这只能算是皮毛,但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布置好的。”
“奥丁吗?”苏北洵感兴趣的重复这个听了好几次的名字,咧开嘴角,“真想见见看啊。”
“会有机会的。”小孩仇恨地眯起眼睛。
他顿了顿,继续说,“好了,哥哥,在你吞噬完康斯坦丁的龙骨从茧里真正孕育出来之前,就好好的扮演伊恩的角色吧。”
“伊恩啊……”苏北洵从床上下来,站在厕所屋子里的镜子前。
呈现在瞳孔里的是一个13岁左右的男孩面孔,亚麻色的头发,海蓝色的眼睛,还有带着零星黑斑的脸颊。
“听起来真不靠谱。”他活动着肩肘,适应这具陌生的身体,“体味【人之心】,竟然真的需要感悟人生……我还以为只是代指。”
“这句箴言是当年君王与贵族们一同推演出来的,还没有成功者,一切都在摸索之中。”
小孩解释,“要不然,君王们为什么要舍弃龙躯,以人类的姿态行走在传说与历史里呢?”
他认真告诫,“经过卡塞尔这一战,哥哥你的龙之心已经开始逐渐复苏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将‘以太’重新降下来。”
“我知道了。”
苏北洵点点头。
他走到窗边,眺望向远方蔚蓝的海洋,“那,就祝愿我们的茧在孵化以前,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吧。”
“放心吧,结茧的位置很隐蔽,茫茫大海不可能被轻易找到。”
小孩耸耸肩,又有些可惜,“我们的尼伯龙根在格陵兰,如果不是在八年前被卡塞尔学院知道,放在那里才最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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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点。
天空依旧是明亮的,只是黯淡的太阳与红透的云让人多些迟暮的心情。
约翰推开酒吧的门,心疼地将钱包放回去,骂骂咧咧地回头看一眼舞池里跳动正欢的亨利,“总有一天这肥镖会被女人害死的!”
乔治跟在后面。他脸色也被酒水熏红,海风一吹,混沌的大脑短时间清醒。
“要去海边走走吗?”乔治提议。
约翰揉揉发痛的太阳穴,没有拒绝。
……
一路上很热闹。
不知名的鸟乱叫着从头顶飞过,波涛声传入耳朵。
暗蓝色的天际线将海岸吞没,灰白的沙铺成另一片海,耸立在岸边的石壁被风打磨得非常光滑。
乔治攥起一把沙,将里面的石子剥离出来。或许是因为酒水的作用,他的眼神略微迷离。
沉默片刻,他突然说。
“……头儿,虽然十年前我才来任职。但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来过这里了。”
他甩动手臂,石子在海面上溅出波澜,“嗯,大概在三岁吧。”
“哦~三岁?”
约翰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托起下巴,“我现在能记得最早的事,是在幼儿班和一个贼漂亮的小姑娘宣誓结婚,还从家里偷来了老妈的结婚戒指。”
他想起自己的荒唐事,拍腿大笑几声。看着眺望海面的乔治,又顺手拍拍对方的小腿。
“好了,喝过酒就不要多愁善感,要是你跳进去我会很头疼的。”
约翰说,“如果你真的想念童年时光,我可以批个假,让你回去在妈妈的怀里哭个够?一个月行不行?”
“谢谢你,头儿。”
乔治认真道谢,又轻轻摇头,“但不用了,他们已经死了。”
约翰的笑声顿时僵住,“呃……死,死了?”
这个浑不忌的老男人有些不自在,小声咳嗽,“抱歉,我并不知道。”
“没关系,已经30年了。”
乔治却反而笑了。
但他笑的很短,仅仅只有一瞬。看着海浪层层叠叠的冲洗沙滩,他的嘴角很快塌下来,又轻声说:“不,准确的说,应该是29年。”
“29年?”
听到这个敏感的节点,约翰皱起眉头,“难道是那场大风暴?”
“没错。”乔治点头。
尘封过往与回忆的碎片从话头里一点点露出,然后像沙子一样铺的遍地。
“29年前,因为布里克瑟姆镇想要将旅游业进一步开放,政府派遣来一艘实地考察船,而我的父亲就作为船长跟着一起。”
乔治平静的根本不像当事人,“结果可想而知,整条船的人一起埋葬在那场仿佛要将世界淹没的风暴里。”
“呃……节哀……”
约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揉揉脸,“该死,这种事没有酒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再等一会儿,我回去酒吧拿瓶酒,很快回来!”
约翰手一撑从地上站起身。
“不用了,头儿。”
乔治耸耸肩,“都只是一些陈年旧事。要不是你今天一直给我强调年龄与时间,我早就把它烂在肚子里了。”
“……真奇怪,在我印象里‘刻板先生’不会骗人才对。”
约翰老大哥似的拍拍他屁股,“如果你不在意的话,干嘛非要来布里克瑟姆这个地方?你不是从伦敦的大学毕业的吗?”
“没什么不一样。”
乔治说,“我并不缺钱,与其在伦敦呼吸废气,还不如来这里。至少环境很好不是吗?”
“好了好了,干嘛非要逞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臭男人。”
约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
“现在是7:40……就当是酒吧谈话的后续,你将你不为人知的过去对我一说,然后就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唔,睡够八个小时哦,明天我允许你迟到。”
乔治安静许久。
但或许是憋的太久。
又或许是氛围到达……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让冷风吹过心脏。
“好吧。”他说,“我来这里确实另有目的,但并不是你想的触景生情……”
“已经过去29年了,我对他们没什么执念,养父母对我也很好……”
“我来这个镇子,只是想找到他们真正的死因,仅此而已。”
约翰的手僵了一下,“真正的死因?难道不是因为风暴的意外吗?”
“或许吧。”乔治无法肯定。
他看着落在沙滩上的白色飞鸟。
“其实,就在风暴降临之前,我一直在给我父亲通话……很幸运,又或者很不幸,我听到了整艘船沉没的全过程。”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电话那一面传来的狂风暴雨。
“那一年我六岁,很多细节我现在也分不清到底是事实,还是我过度的臆想。但有件事,我真真切切的将它记到现在。”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乔治深吸口气,“一个很嘹亮,很雄伟的声音。像是狮子,又像是鲸……我没办法具体描述。”
“从18岁开始,我一直在世界各地的动物园与海洋馆寻找,所有假期我全都用来旅行,但至今也一无所获。”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逐渐黑下去的海面。
“而且。”
“我还听见我父亲在电话里非常惊慌的喊:【哦!上帝!那是什么?海面下有东西!好大!】”
“随后,就是东西出海的水流声,还有船板开裂,在漩涡中下沉时我父亲的惊喊声。”
乔治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甚至连当时的语气还能模仿。
“已经29年了,我连他的样貌都已经忘记,但唯独这件事,我记得清清楚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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