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这样的儒生呆子,我才不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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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哭出来,也是好的。

可是此时的高滔滔,她根本无法思考,皇后在耳边说着话,她也听得不真切。脑中忽而出现往日与父亲的种种,前些日子和他大吵一架,叫喧着说自己没有爹,还离家出走。昨天母亲收到信,让她念,她还极为不乐意,朝母亲道:“保不准找了哪里的娘子在伺候着哩,我们在家别操闲心…”

皇后道:“你呆会就启程往并州去,皇上下令宣了四名御药院的大人跟着。”

滔滔仿佛是脑子停滞了,颤抖着声音道:“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父亲带兵多年,我决不信几个土匪就能伤到他…”

她的手放在皇后掌心,几乎全身的力气都倚在玉姑身上,她含泪欲泣,可根本没有眼泪,她哭不出来。

皇后握紧她颤抖的手,道:“滔滔,你将来是要成为大宋皇后之人,要母仪天下,为众生做表率,你要坚强,绝不能轻易被击垮。你不要害怕,也不能害怕。知道么?”

滔滔带着一丝哭容,道:“我不要做皇后,我根本就不想母仪天下。小姨,我怕…”

皇后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道:“我的滔滔啊,你可千万不能在你母亲面前哭。我遣了内侍去接她,然后你和她一起往并州去,马不停蹄的话,三日内应该可以赶到并州。若你父亲真有什么不测,你母亲还指望着你,你要坚强些,知道么?”

不过半柱香时辰,母亲的马车就到了。带着几名内侍和御医,两辆马车和四匹马,快马加鞭往并州去。看着母亲满脸愁色,几乎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滔滔忍着心中悲戚,她真的,没有哭。

连夜赶着路,吃也未吃好,睡也没睡,风尘仆仆的,到并州府衙时已是深夜。一路行至内苑,母亲似乎瞬间老了十岁,眉眼间也皱纹累累,连头发也变成了银灰色。有婢女上前领路,推开门,走进明暗相接的房间里。

房中点着高高的红烛,照得通火辉明。迎面有漆木雕花床榻,两侧立着几名婢女,榻上躺着一个男人,紧闭着双眼,满屋子散发着浓浓的草药和血腥味。一跨入门槛,滔滔的眼泪就“哗”的流了下来。

反是母亲,她没有哭,只紧紧的握住滔滔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床榻。她神色镇定,看过父亲,又自己亲自诊脉,滔滔这时才知道,原来母亲竟还懂医理,但从未听谁说起过。滔滔看着病榻上的父亲,面容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她很疑惑,这是自己的父亲么?高遵甫任过北作坊使,他威武高大,不言苟笑,再加上常带兵剿匪,总是有令人望而生畏之感。可是她今日看着父亲,却并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比铜墙铁壁还要刚硬的父亲,他竟然是那样单薄,那样虚弱,滔滔静静的看着,更加悲伤了。

身后有人跨过门槛,盈步走了过来。待近了,方轻声道:“母亲,滔滔,你们来啦。”滔滔回过头去,瞧着说话之人,只见她穿着素雅的月白褙子,发髻松松垮垮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似的,面容憔悴。她高高的挽起袖子,手中端着一个白瓷梅花纹盆子。

母亲惊道:“静容,你怎会…”

静容勉强浮起一个笑意,道:“我夫君在殿前司当值,你们出发前日夜里,他就告诉我父亲可能受了伤。我不知真假,心里着急,就忘了叫人告诉母亲,只换了件衣衫就出门了,也是傍晚才到并州。”见滔滔满脸泪痕,便道:“先擦把脸。”

无论怎样讨厌她,她也是自己的姐姐,好像这一刻,忽然明白了过来。滔滔道:“你自己脸上也脏兮兮的。”

静容笑了笑,道:“你先洗。”说着,她就将拧好的锦帕放在滔滔手上,蹲到母亲身侧道:“您不必太过忧心,父亲已经退了烧,宫里又来了御医,倒有了七分胜算。我们也不要围在父亲旁边,不如让御医进来诊病紧要。”

母亲听闻,顾不得难过,忙唤御医入内,轮流看诊。母女三人焦急的守在旁侧,高母虽懂些医术,但也无非能治一治风寒,或是跌伤之类。像高父这般模样的重伤,她连见也没见过。御医们细细的诊过脉,道:“先吃几副药,若是明早上能醒来,又多了一份把握。”又在小耳房中商讨了半个时辰,才写了方子,让下人去煎熬。

静容不放心,就命人将小火炉子搬入廊檐下,亲自瞧着人捡了药,守在廊下煎煮。滔滔则守在榻前,也不干什么,只是守着,心里想着,万一父亲醒来了,身边可不能没人。母亲到底年迈。早已体力不支,半卧在榻前的藤椅上眯着眼。

天渐渐亮了,又喂了一次药,父亲却还没有醒来。有婢女呈上早膳,静容劝着母亲勉强吃了两三口,却怎么也不肯再吃。御医们又换了药方,可到午后时,父亲却又重新发起高烧来,额上也不停的冒着汗,嘴里开始说起胡话,所有人的心都高悬在半空,紧张得发抖。

房间里有个佛龛,放着观音菩萨象,滔滔点了香,虔诚的祷告起来。她以前从不信鬼神,青桐跟她说起佛事种种,她也总是百般不乐意听。可是此时,她却双手合十,跪了下去,低声的祈求。若是能救活父亲,她愿意心甘情愿的去做皇后,愿意接受静容回家府中同住,愿意原谅赵曙昨日的不辞而别,愿意乖乖的抄写蜀道难...

那些以前不愿意做的,觉得比登天还难的事,此时看来,却那么微不足道。

到了傍晚,下了一场急雨。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四响,廊檐兽嘴中噼里啪啦的排下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诉说着无尽的哀事,让众人的心也愈加难过和恐慌。薄雾缭绕间,有素白纸伞在落红残绿中移动,穿着青衫儒袍的公子,满脸愁容的,顾不得四处都是泥水,一脚一脚的踩下去,溅得裤腿都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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