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上莲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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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蛊惑的江折雪脑子一片懵懂,直到被宣郁带到餐厅才反应过来。

  每天留半个故事,这不是妥妥的一千零一夜吗?

  *

  来到餐厅,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如此显眼。

  这个显眼的身影正是悟山大师。

  宣郁一下子面无表情,江折雪则惊讶道:“悟山大师,你这又来……”

  蹭饭俩字被她勉强咽下去,但宣郁明显蠢蠢欲动,江折雪一下子按住他的手,尴尬笑道:“你又来串门呀?”

  “化缘,是化缘。”乔庭之微笑躬身。

  今天的乔庭之没有再念那些奇奇怪怪的往生咒,也没有抢江折雪盘子里的肉。

  尽管他还是一身袈裟,手拿刀叉的样子却十分娴熟,江折雪这时才能看出他平时富家小少爷的样子。

  真对不起,上一次见面,她对乔庭之的印象完全是坑蒙拐骗假和尚。

  “阿弥陀佛,小僧在山上真是想念这一口。”

  乔庭之表情陶醉,看起来真的很享受碳烤小牛排。

  “在寺庙里想着吃肉,悟山大师,你不怕佛祖怪罪吗?”

  有声音从餐厅门外传来,宣贺大跨步走进。

  他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马甲背心套白衬衫,看起来身材管理不错,肩宽腰细,该有的一个不少。

  今天真稀奇,乔庭之专程从山上下来蹭饭,经常不在家的宣贺也回来吃饭。

  见江折雪多看了宣贺几眼,宣郁的表情更加雪上加霜。

  他凉飕飕地瞥了眼刚刚坐下的宣贺,伸手端起茶杯,语气相当冷漠:“你回来的正好,把乔庭之一起打包带走。”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乔庭之看起来痛心疾首,“小僧远道而来,几口肉还没吃就要被扫地出门,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宣贺没理宣郁的挑衅,反而似笑非笑地转向乔庭之。

  “悟山大师,你妈还没把你从山上整下来呢?”

  “唉,这不意见有了分歧吗?”乔庭之看起来有些惊讶,但还是老实回答道,“掌握财政大权者才是王者,我妈把我零花钱停了快一个月。”

  宣郁看了眼宣贺,又转过头去静静看着乔庭之,手中仍然稳稳握着那个茶杯。

  “零花钱停一个月了?那你还有钱坐班车回山上吗?”江折雪好奇道。

  乔庭之谦虚道:“这不来化缘了吗?俗话说的话——钱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阿弥陀佛,哪怕海绵里没水,寺庙里不还有功德箱吗?

  *

  吃完饭,宣郁和宣贺去了书房,说是有事要私聊。

  今天的宣郁倒是大方一点,按他以前的性格,哪怕用透明胶带把乔庭之粘在书房的天花板,也不会放他和江折雪独处。

  果然,人还是会成长的吗?

  江折雪暗暗思忖,一时有些欣慰。

  她才刚来两个星期,宣郁就有了这样的进步,未来的心理辅导之路真是充满希望。

  充满希望的江折雪带着乔庭之去欣赏书房外那一片新栽的荷花。

  对这片新栽的荷花池,乔庭之和江折雪一样惊讶。

  “宣郁真舍得,这么多荷花说挪过来就挪过来……哪天你能不能暗示一下你喜欢金矿?让我也来沾沾光。”

  “金矿?我看宣贺会先把我扔到金矿里去挖矿。”

  江折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不也是富二代吗?这对你来说不是小意思?”

  “唉,富二代和富二代还是有区别的。”

  乔庭之遗憾摇头:“这要看我妈心情,她心情好,我家一个月内能整出一个荷花池,她要心情不好,我就可以被倒栽在荷花池里,来年被当成莲藕挖出来炒菜。”

  他看着窗外这一大片接天的莲叶,啧啧赞叹道:“两三天就给你整出这么大一片荷花池,真是……”

  江折雪没搭话,她坐在落地窗外的平台,撑着脸看面前的荷叶不断向远处蔓延。

  宣郁书房外的风景真是好,没有多余的建筑阻挡视线,地平线一览无余。

  以前看课本上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她脑海中最大胆的想象只是公园里山野间的荷花池,谁能想到有人可以把这片景象搬回家里,点缀在窗边。

  等以后她走了,宣郁会把这些荷花送去哪里?

  现在是傍晚,日光变得温柔而朦胧,夏季的白日比其他季节都要漫长,此时天空还是沉沉的蓝紫色,像是梦境。

  此时,乔庭之站在荷花边,又变回了那副心怀天下的僧人模样。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用戴着佛珠的那只手伸向荷花。

  “荷花和莲花通常被认作同一种花……在佛教中,莲花是圣洁的象征。”

  乔庭之垂下眼,手指顺着荷花花瓣的纹理轻轻往下。

  “莲花代表着圣洁,超脱红尘,超脱轮回,超脱世俗的一切,象征着重生和涅盘。”

  “象征……重生吗?”江折雪喃喃道。

  她想起在不久之前,宣郁就在书房里,手指温柔地理着她的头发,声音轻轻地说:“……他们站在权力的巅峰,也相信自己可以借此跨越生死。”

  想要跨越生死的法老们最终还是长眠于金字塔下,他们华丽的宫殿被风沙侵蚀,珍宝被外来者掠夺,真实的故事早已被遗忘在人类的记忆角落,落满尘埃。

  江折雪鸦羽一般的睫毛轻轻颤着,荷花的影子影影绰绰,像是某个寺庙的影子。

  她觉得寒冷般蜷缩起来,环抱着自己的腿,小声说:“埃及的国花也是莲花。”

  乔庭之一愣,随后低低笑起来。

  “是啊,明明是在如此干燥贫瘠的沙漠国度,却把只能生在水上的莲花奉为神明。”

  在千年前,第一个埃及人跨过荒芜的沙漠,在一个水源充沛的地方看到了盛放在水上的莲花,不知是怎样的心情?

  他们渴求的,期盼的水,就在莲花的花叶下,她沉静地倒映在水面,也倒映在埃及人漆黑的眼瞳,一眼万年。

  “对了,施主,”乔庭之微笑着转向江折雪,“你知道天上的莲花和凡世有什么区别吗?”

  此时太阳已经慢慢落下,橙色的夕阳吞噬了朦胧的日光,屋檐的阴影落在乔庭之脸上,他面上神情不明。

  “凡世的莲花只有几十瓣,天上的莲花有几百瓣,而极乐净土的莲花……足足有几千瓣。”

  江折雪似有所感。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乔庭之,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眼睛。

  只看见他不紧不慢地拨动着手中的佛珠,似是慈悲:“为了看到净土中的千瓣莲花,很多人愿意付出一切……”

  千瓣的莲花,千万的功德,脱离了万丈红尘,脱离了六道轮回。

  乔庭之却微微一笑:“我听过一个故事,那天上的千瓣莲花,莲叶下不是水……”

  他的声音也很低沉,在夏日的晚风里却莫名让人感到寒意: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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