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筊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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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太感谢了。”

  江折雪无聊地掐了一会儿栀子花,直到芬芳的气息浸染手指。

  郑晚江静静注视着江折雪的背影,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姐!不好了!宣郁哥哥找来了!”

  郑晚月惊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看起来急得要直接钻进来。

  江折雪一下子站起来,眼睛一亮。

  郑晚江勾起笑容,轻轻叹了口气:“去吧,有人来接你了。”

  “好嘞,下次来宣家玩呀~”

  江折雪装模作样磨蹭了一下,随后拿起桌上打包的点心溜之大吉。

  郑晚江慢慢走回沙发。

  她弯下腰,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留声机里邓丽君还在幽幽地唱着,甜蜜的声音缠绵悱恻:

  愉快悲哀

  在身边转又转

  风中赏雪雾里赏花

  快乐回旋

  郑晚江跟着哼了一段,她闭上眼,眼前是江折雪带着含笑的嘴角和淡漠的眼睛。

  郑晚月刚和江折雪打了个招呼,她走进房间,看着自家姐姐赤足躺在沙发上哼着歌。

  她踌躇着,最后犹豫开口:“姐,为什么你要找江折雪呀?她有什么问题吗?”

  郑晚江睁开眼,和房间那端的妈祖遥遥对视一眼。

  妈祖娘娘和往常一样,眉目含笑,神情安宁。

  在郑晚月疑惑的目光中,郑晚江笑叹着气道:“还有很多事情要确认啊。”

  *

  江折雪走到大厅时,大门向外开着,宣郁撑了一柄黑色的伞,背对着郑家站在门外的廊下。

  他身形修长,一身黑色的大衣似乎冷漠得拒人于千里之外,这让她一时脚步停顿。

  平时没觉得,宣郁站直的时候居然这么高。

  从前,他总是垂着头看她,或者坐在她身边矮一些的地方。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宣郁转过头,瘦削的侧脸看着有些凌厉,眼睛却是漠然的。

  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江折雪,他一愣,眼睛里便浮出温和的笑意。

  “小菩……”

  宣郁话还没有说完,江折雪已经小跑到他的伞下。

  “宣郁,你怎么站在外面?外面多冷啊!”

  她就像一个源源不断的热源,一下子驱散了身体全部的寒意,阴暗的雨天都明亮起来。

  “我不冷,”宣郁垂眼看她,声音很温和,“怎么这么早出来了?”

  “不好玩,还是你书房好玩。”江折雪撇撇嘴,“你为什么不进去等?现在下着雨呢。”

  宣郁微微一笑:“没事,刚好我想看一看雨景,本来打算待会就进去。”

  他当然没有说实话。

  既然小菩萨愿意在这里停留,那他可以等,宣郁不会去打扰她的交际。

  可现在郑家和宣家关系微妙,他不想多说什么,只站在门口,郑晚江会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他静静站在这里,像是一个雨幕里沉默的影子。

  “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江折雪忽然说。

  她的手摊开,露出护在怀里的小保温盒,里面杂乱地混着各种点心。

  “都是我尝过后挑出来的,很好吃。”

  江折雪带着讨好和哄人的笑容,眼睛弯弯:“别怪晚月小姐好不好?是我自己想出来透透气。”

  她笑得这么可爱,宣郁眼里的笑意也柔和起来。

  他伸出手,素白修长的手指仔细地捻起一块马蹄糕,他尝了一块,轻声说:“很好吃。”

  “那是当然,我特意给你挑的。”

  江折雪踮起脚,探头探脑找着他背后的车。

  “司机在等吗?我们回家吧!”

  听了她的话,宣郁一愣,他撞上江折雪清亮的眼睛,里面的神情不像作假。

  “愣着干什么?你打算把我赶出宣家吗?”

  江折雪不满地撅着嘴,眼睛却还是笑的:“那我们说好了,宣贺答应给我的钱一分都不能少哦。”

  宣郁急急握住她的手,说:“没有,你永远可以回去。”

  “那等什么,回家回家。”

  江折雪抱着保温杯就往车跑,宣郁撑着伞急急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二楼的郑晚月靠在窗边,看着雨中的黑伞朝车走去。

  神龛这边的窗帘已经被拉开,一点天光照进小会客厅。

  郑晚江跪坐在蒲团上,手中拿着三炷明火燃起的香。

  察觉到郑晚月靠在窗边,郑晚江抬了抬眼睛,声音带着点笑:“什么感觉?”

  郑晚月没有说话,她双手托腮俯视着刚坐上车的江折雪和宣郁,神情不明。

  “其实你没有很难过不是吗?”

  郑晚江慢条斯理地拜了拜,随后起身,用左手将香插入香炉。

  听了姐姐的话,郑晚月不满地转过身,可对上妈祖的慈悲的眼睛,一时又说不出什么。

  郑晚江很实际地说:“你和他不合适。”

  “为什么?”郑晚月当即追问,她的语气很委屈,“郑家和宣家联姻也是好事,姐姐你为什么不喜欢宣郁。”

  “我没有不喜欢他,”郑晚江很平静,“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又想给自己点一支烟,但对着迷茫的妹妹和妈祖神像,最后还是作罢。

  郑晚江比谁都清楚,自家妹妹对宣郁的迷恋和爱慕不过是小女孩青春期的错觉。

  可宣郁不是什么青春偶像剧的男主角。

  也许在十多年前,他人生中天真无邪的部分就已经永远落幕。

  他没有酸涩的青春期,没有过去,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觉得自己没有未来。

  郑晚月和他不一样,她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她还有很美好的人生可以期待。

  但郑晚江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拿起一旁的杯筊,两块月牙形的红木握在手心,像是握住了一切的未尽之言。

  郑晚月本来还想在争辩什么,可她看到姐姐拿起筊杯,神情肃穆。

  对着妈祖神像,郑晚江默默在心中念出自己的问题,随后将手中的两块红木抛弃。

  所谓筊杯,正是一种占卜仪式,用竹、木材质制成一对立体半月形木块,各有正反两面,凸起面称阴,凹面称阳。

  一阴一阳称为圣筊,即神明赞同,此行顺利。

  两阳面称为笑筊,即神明对此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两阴面称为阴筊,即神明否认,劝阻,此行不利。

  而此时,郑晚江手中掷出的两块月牙红木在空中翻转,最后落在地上。

  两阴面,阴筊。

  连掷三次,都是一样的卦象。

  见了这样的结果,郑晚江似乎并不惊讶。

  在郑晚月疑惑的目光中,她慢慢走到窗边,俯视窗外空荡的前花园,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雨水无休无止。

  尽管如此,郑晚江还是感觉到那个女孩的目光。

  江折雪坐在车里,微微仰头,用她黑色的眼睛淡漠地望着窗内跪拜在妈祖神像前的自己。

  良久,郑晚江轻声笑道:“江折雪和他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都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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